“你该知道,对于你这样身份的人,本公子其实完全不放在眼中。”
“若你有用,还可赐你一桩机缘。”
“若你无用,在本公子眼前都碍事。”
“不过,你倒是说的没错,本公子该教训的已经教训了,该出的气也出了。”
“接下来,你要是真的有用,给你一条生路又何妨?”
张愚得到应允,心中燃起微弱希望。
本身张口向对方要一份白纸黑字,又怕说得多了,反而适得其反,何况这等纨绔,有把柄在别人手上,只怕会更加不乐意。
算了,还是秉持君子之约,说不定对方多少有些碍于身份和面子,结果会更好一些。
得了承诺,张愚心情也好了不少,笔锋蘸上墨汁,在白纸上落笔生花。
不一小会,一首诗词浮现,总共四十二字。
虞得理见张愚停笔,一把将墨迹尚未干透的书纸抢过,嘀嘀咕咕念叨起来,眉头紧皱不曾舒展开。
“就这?你就写了这么一首玩意?”
“虞公子,容在下更正一下,不是我写的,是虞公子写的最新大作。”
“对对对,是我写的,是我写的!”
虞得理回过神来,白了张愚一眼,心中暗道,这腐生竟然如此上道。
不过,很快又板着脸训斥起来:“放屁!本公子怎么写了这么首玩意?”
张愚噘嘴,一脸黑线。
刚才抄录的,可是元代盍西村先生的小令《小桃红·江岸水灯》,描写元宵节闹花灯的盛况。
万家灯火,华丽明亮,有如凤凰飞舞,有似鸾乌飞翔,美妙绝伦。
整首小令在幻觉般的境界中戛然而止,回味无穷。
没想到在虞得理这么个大老粗口中,这首绝美小令却变成了‘玩意’?!
张愚要不是打不过对方,加之畏惧他的背景权势,说不定早就扑上去与其肉搏了。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图一时痛快,很快丢到脑后,赔笑说道:“虞公子大可放心,这首诗词不说镇压一个时代文坛,起码也能让人击节称好。”
“虞公子想想,我这是在拿自己的生路创作,岂敢不珍而重之?”
“只是在下倒有些担心,这首诗词太好了,以至于……”
虞得理闻言皱眉,好奇问道:“以至于什么?莫要吞吞吐吐含糊其辞,万一事后落了本公子颜面,没你的好果子吃。”
张愚缩了缩脑袋,小声嘀咕道:“在下是担心,这首诗词太好了,好到没人相信是虞公子所写。”
虞得理当下有些语噎,这个担忧不无道理,他好像也反驳不了。
只是读过这首诗词后,他始终觉得,其中意境有些小家子气,他一个武夫不甚喜欢,与他一身气势更是毫不相称。
不过,当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将就着用。
咚咚咚!雅室传来敲门声。
随后便有小厮来提醒,另外几人的诗词都交稿了,七彩灯笼也都准备好了。
此刻,虞得理更没了退路,将书纸叠好就要迈步出去。
“虞公子稍等!”
张愚见状,赶忙喊了一句,随后小声提醒道:“做戏要做全套,虞公子,您手上那张可是我的笔迹,要不您自己临摹一张?”
虞得理被点醒,微微点头,暗道张愚考虑的周到。
约莫盏茶工夫后,一伙人重新汇聚到一楼中庭大堂,只见一个个信心十足,趾高气扬,满脸都是谁也不服谁的架势。
“哼!打肿脸充胖子!”
“别人我不知道,但莫有为有几斤几两,谁心里没个数!”
“你看他那一脸小人得志的样,说不得写的诗词狗屁不通,要么就是和手底下几个莽夫东拼西凑完成的!”
虞得理拉着张愚站在一起,在他耳边好一顿输出,将另外几人踩得一无是处。
张愚也是纳闷,本想躲在角落,或者干脆一走了之,但虞得理就是不给他这个机会。
按照他的意思,今夜要是结果还不错,那大家相安无事。
要是面子没了,那小命也没必要留着了。
张愚这是被对方讹上了!
“诸位,看样子都有大作出炉,志得意满。”
“今夜这风雅事,我等与有荣焉,共襄盛举。”
“既如此,时辰正好,就让烟波楼将诸位大作展示到楼外吧!”
赵成康俨然成为此次斗诗的主持者,立马招来烟波楼掌柜,安排底下人到楼外张罗。
“王爷稍等!在下有话要说!”
韩板良此时又插了一嘴,向众人说道:“想必大家都等得不耐烦了,我这时还在耽搁,确实不大懂事。”
“不过,方才想了一下,总觉得这桩雅事,还有些小细节需要考究一下。”
“比如字迹、落款、署名等等!”
见众人不解,韩板良继续解释道:“就拿谢状元来说,上京城知其才华者,不胜枚举。”
“要是有人因仰慕其名声,便不顾其他佳作,岂不是有失公允?”
“再或者,就拿我二弟来说,若有人碍于我相府权势,想要借此献媚,那公平又从何说起?”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这话中道理显而易见,别有用心者防不胜防,说不得好好一桩雅事,最终落得一地鸡毛。
须知,在场者哪个不是祖荫蒙身的贵胄,一个不仔细,真的容易凭空闹出祸端来。
“韩大公子此言有理,在下附和。”
“既如此,我等应该将规则再详尽一些,莫要被人钻了空子。”
“韩大公子,您既已提出,想来应该有法子了吧?”
韩板良颔首浅笑道:“是有个小伎俩,上不得台面,说出来让大家见笑。”
“依我看,大可找一中间人,将五篇参与斗诗的大作抄录一遍,不做记号笔不落款,这样一来,只要当事人不说,没人知道谁写了哪一篇。”
“而后统一格式悬挂在烟波楼外,由来往者评断点灯,公平公正。”
“诸位意下如何?或有其他想法,但可提出。”
众人闻言,细想之下,尽皆认可。
不过,那抄录的中间人选谁,倒成了烫手山芋。
“这样,本王独断一回。”
“掌柜的,将你烟波楼中一应账房、记事者请出,有多少算多少,都带过来吧。”
“一会就当众在这些人中,由五位比斗公子共同挑选一人,由其代笔,如何?”
赵成康想了个折中法子,无人有异议,不一小会烟波楼中出来好几位提笔者。
虞得理等五人从中随意挑了一位,便一同进入雅室,约莫一炷香后才重新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