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行人热热闹闹回到酒店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场景撞入眼帘。
一个身材高挑、面目清纯的年轻女子,正站在陈青翯的房门口,纤纤玉指有节奏地叩击着门板。
清脆的响声在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出于习惯性的警惕,他们的房间号都紧挨着,辨识度极高。
原本还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的陈青翯,目光触及自己房门前那道倩影的瞬间,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笑声戛然而止。
他闪电般缩起脖子,整个人泥鳅似的就往石林峰和叶忘尘身后钻,试图用同伴的身形遮挡自己。
“陈.小.宝!你给老娘过来!”
房门口的女子耳力极佳,远远就捕捉到了陈青翯那标志性的嗓音,再看他那副做贼心虚、试图藏匿的模样,立刻柳眉倒竖,银牙紧咬,一字一顿地喝了出来。
叶忘尘与石林峰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下一秒,两人展现出惊人的默契,各自手臂一伸,稳稳揽住自己伴侣的腰肢——叶忘尘带着诸葛玥,石林峰则一手牵着玉翎儿,另一手还不忘顺势捞过旁边懵懂的小六善——三人动作迅捷如风,几乎是同时闪身,“咔哒”几声轻响,迅速退回了各自的房间,动作干净利落,仿佛排练过无数次,瞬间给陈青翯和那女子清空了战场。
“妍、妍姐……你……你怎么找来的?”
陈青翯双手半举着,手里还滑稽地拎着几个购物袋,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小心翼翼地挤出个笑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闭嘴!”杨玉妍——他的新婚娇妻,杨家大小姐——此刻气场全开,一副霸道女总裁的凛然姿态,不容置疑地命令道,“开门,进去说!”
陈青翯点头如捣蒜,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摸出房卡。
“嘀”的一声轻响,门开了,他几乎是躬着身子,做出一个无比恭敬的“请进”手势。
听到隔壁房门关上的声音,五颗脑袋几乎同时从石林峰他们的房门缝里探了出来,屏息凝神,竖着耳朵捕捉走廊里最后一丝动静。
确认八卦暂时告一段落,五人才意犹未尽地缩回房间。
在石林峰房间的沙发上,六善抱着那只安静的大白兔,仰起小脸,澄澈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大哥哥,刚才那位女施主,是不是就是陈大哥电话里凶巴巴的那位女施主呀?”
“没错,”石林峰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揉了揉六善的小光头,“这事你可是立了大功。”
玉翎儿站在一旁,美眸中带着一丝困惑。虽然不明就里,但她直觉那女子能精准找来,必定与眼前这两人脱不了干系。
捕捉到她询问的眼神,石林峰笑着解释了缘由:
几小时前,他去叫陈青翯吃饭,恰逢对方在洗澡,手机却响了。
秉持着出家人不打诳语原则的六善接起电话,老老实实交代了行踪。
就在这关键时刻,石林峰赶到,眼疾手快地删掉了陈青翯聊天软件里的那条关键通话记录,完成了一次堪称完美的“神助攻”。
玉翎儿听完整个过程,看着眼前这两个笑得像恶作剧得逞的大男孩,又好气又无奈,只能轻轻摇头。
陈青翯房中……
陈青翯像个被老师训话的小学生,身体绷得笔直,端坐在沙发边缘,脑袋微垂,大气不敢出,默默承受着杨玉妍审视的目光。
杨玉妍方才怒火攻心未曾留意,此刻冷静下来细细打量,才惊觉陈青翯的状态与从前判若两人!
无论是那不自觉挺直的脊背,还是周身隐隐散发出的沉稳气度,都与记忆中那个懒散、颓废、浑身透着“丧”气的陈青翯有着天壤之别。
杨家不仅是风水世家,更精通地相与柳门秘术。
柳门之术尤擅沟通与感知,如同千年古树盘根错节的根须,对气息的微妙变化极为敏感。
杨玉妍心念微动,指尖悄然逸出一缕纤细柔和的真炁,试探着向陈青翯体内探去,想感知他此刻的真实状况。
然而,此刻的陈青翯正处于高度紧张的本能防御状态,体内真炁受他主观意识牵引,异常活跃且充满攻击性。
杨玉妍那缕探查的真炁甫一侵入,立刻遭遇了强横的排斥和反击!
一股霸道无匹、裹挟着丝丝雷霆之力的真炁,顺着她探出的指尖猛地反冲回来,震得她手腕一麻,指骨生疼。
“嘶……”
杨玉妍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咬住下唇,惊疑不定地盯着依旧毫无所觉、只当她还在生闷气的陈青翯。
陈青翯见她蹙眉,以为她余怒未消,心下一慌,连忙起身想去拿自己(花石林峰钱)给她买的礼物,试图缓和气氛。
“小宝哥哥……”杨玉妍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久远的回忆,“你不要我了是吗?”
这声久违的称呼,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尘封的记忆匣子。
陈青翯脚步猛地顿住,身体僵在原地。
那是他们小时候玩捉迷藏。他贪玩忘了时间,让小小的杨玉妍在角落躲藏了许久。
当他终于找到她时,小姑娘泪眼汪汪,说的就是这句话。
回忆如潮水涌来,陈青翯心头一软。
他缓缓转过身,看到杨玉妍微微泛红的眼眶,心中那点紧张和窘迫瞬间被一种更柔软的情绪取代。
他主动上前,张开双臂,将眼前这个从小一起长大、如今已成为他妻子的女子轻轻拥入怀中,低沉的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说出了记忆深处的回应:
“怎么会呢,”他顿了顿,模仿着儿时的语气,却带着成年人的认真,“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的嘛。”
杨玉妍先是一愣,随即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紧抿的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绽开一个甜美的笑容。
她万万没想到,陈青翯这个看似没心没肺的家伙,竟然还记得那么久远、那么细微的对话。
“好啦好啦,”陈青翯不太习惯这突如其来的温情与腻歪,耳根微红,顺势借机拉开一点距离,试图找回自己的节奏,“我给你买了礼物,等着。”
他快步走到购物袋旁,翻出一个包装还算精致的盒子,递到杨玉妍面前。
杨玉妍接过盒子,带着期待打开。
当看清里面的东西时,她的笑容更深了,眼底却悄然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光。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枚可爱的小兔子发夹和一串小巧的星星手链——礼物本身带着浓浓的少女气息,时间仿佛定格在某个青涩的年华。
那是她刚上高一那年,曾无意中对陈青翯提过的小愿望。
后来阴差阳错,她始终没能收到。
其实,当时的陈青翯第二天就用自己攒的零花钱买好了,却在准备送给她时不小心弄丢了。
再后来,各自有了新的朋友圈,学业渐重,少女的心事和少年懵懂的好意,便随着时间搁浅,不了了之。
直到这次逛街,他看到街边小女孩卖的手工饰品,尘封的记忆才被猛然唤醒……
杨玉妍的笑容甜美而真挚,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感动。
这礼物或许幼稚直男,却像一颗被时光打磨得愈发温润的真心,跨越了年少的遗憾,此刻被她捧在手心,沉甸甸的。
这一夜,没有惊扰,没有争吵,两人在一种久别重逢的平静与淡淡的温情中度过。
第二日早晨,餐厅包厢。
“什么?!峰哥,我们这就要散了?!”陈青翯刚咬下一口包子,听到石林峰的话,猛地提高嗓门,一脸的难以置信,差点被噎住。
“嘿!我……”石林峰坐在他对面,看他那副大惊小怪的样子,习惯性地想抬手给他个“爆栗”,但碍于距离,举起的手又无奈地放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坐在陈青翯身边的杨玉妍立刻心领神会,非常“贤惠”地抬手,不轻不重地在陈青翯后背上拍了一下,带着点嗔怪。
陈青翯瞬间像被捏住后颈皮的猫,缩了缩脖子,讪讪地闭了嘴,不敢再嚷嚷。
石林峰隔空对着杨玉妍拱了拱手,表示感谢。
接着,他把昨天买好的几份当地特产拿出来,分给叶忘尘夫妇和陈青翯夫妇,说道:
“我们离家日子不短了,该回去看看了。”
他说着,目光特意在陈青翯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点促狭,“古人云: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再说了,现在有手机,随时可以群聊,想聚了再聚也方便。”
他将特产的袋子推到各人面前:
“来,这是昨晚给你们准备的当地特产,带回去聊表心意。还有一个月就中秋了,多陪陪父母吧。好,我就说这么多。”
他的语气轻松,但话里的意思很明确。
叶忘尘和诸葛玥对视一眼,默契地点点头,表示理解。诸葛玥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温柔地笑了笑。
这场散伙饭的气氛,没有了往日的喧闹和插科打诨,显得格外安静,只有餐具轻微的碰撞声。
饭后,石林峰带着玉翎儿和六善第一个离开酒店——他们早有准备,行李早已收拾妥当。
离开酒店不久,陈青翯和叶忘尘的手机几乎同时震动了一下。
陈青翯掏出手机一看,眼睛瞬间瞪圆了,嘴巴咧开,刚才那点离愁别绪瞬间被狂喜冲得无影无踪,拿着手机狠狠亲了几口,笑得见牙不见眼:
“哈哈哈!我峰哥,大气!够意思!”
屏幕上是一条银行到账信息,以及石林峰附带的留言:
「虽然金钱乃身外之物,但是多多少少得有点哈,珍重!」
豪门大公子的矜持荡然无存,活脱脱一个小财迷附体。
叶忘尘看着手机屏幕上同样弹出的信息,嘴角勾起一抹温暖的笑意,没有回复,只是将手机轻轻收好。
陈青翯那夸张的反应与他此刻内心的熨帖,形成了鲜明对比。
返程路上,三队人马各显神通。
叶忘尘和诸葛玥选择了轻松惬意的自驾,一路走走停停,享受二人世界。
陈青翯则被杨玉妍这位“重点看管对象”押送着,踏上了归家的路途,脸上写满了“不情不愿”。
只有石林峰三人选择了常规的交通方式,虽说是赶路,但看到沿途有意思的风景,他也会带着玉翎儿和六善稍作停留,并且全程与父母视频连线,分享着路上的点滴。
当他们的身影出现在村口,远远望见翘首以盼的父母时,石林峰紧握着玉翎儿的手,六善抱着大白兔乖巧地跟在身侧,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
母亲看到他们,眼眶瞬间红了,激动地迎上来,喜悦的泪珠滚落下来。
“爸、妈,我们回来了。”石林峰的声音带着归家的温暖。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父亲用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声音有些哽咽。
接下来的日子,石家小院每天都洋溢着欢声笑语。
石母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整日乐呵呵地围着儿子儿媳和小六善转。
石林峰也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安逸,每天雷打不动地在“七星高照”群里发消息,分享家里的趣事,尤其是看到陈青翯发来的、被父母“严加管教”后愁眉苦脸的照片时,石林峰脸上的笑容就格外灿烂。
日子在柴米油盐的温馨中一天天滑过。
叶忘尘跟着诸葛玥回了诸葛家,当起了模范女婿。
陈青翯毫无悬念地遭遇了父母的“雷霆之威”,被狠狠批斗了几天。
转眼间,十几天过去,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悄然临近。
今年的中秋,石林峰家成了村里最热闹的地方。
儿女双全(石林峰夫妇和视如己出的六善),添丁进口(娶了新媳妇),乐坏了家里的长辈们。
在族中长辈们一致同意下,八月十五这天,一场盛大的家族团圆宴在石家热闹开场,气氛热烈得如同过年。
宴席上,石林峰成了绝对的主角。
他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在老少爷们的簇拥下,难得地展现出少年意气之外的豪迈与潇洒,好不快活。
第二天,宿醉的石林峰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这是他回家后第一次睡懒觉,平日里雷打不动的晨练习惯被打破,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头痛欲裂中,他感到身边有人靠近。
玉翎儿端着一碗温热的醒酒汤,坐在床边,脸颊微红,动作轻柔地舀起一勺,小心翼翼地吹了吹,送到他嘴边:
“喝点醒酒汤,会舒服些。”
“多谢夫人……”
石林峰醉意未消,声音带着沙哑的慵懒。
他下意识地拉住玉翎儿的手,将脸颊贴在她温软的手背上,像个寻求安慰的大孩子,蹭了蹭,感受着那细腻的触感,很快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玉翎儿能清晰地感觉到,自从她这次重伤醒来后,石林峰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
虽然两人依旧相敬如宾,但他的举动间却多了许多自然而然的亲昵,一种相濡以沫的温情在悄然流淌。
她心中充满了暖意,谁也不是天生就懂得如何去爱,石林峰正笨拙而真诚地学着如何更靠近她,这已足够让她满足。
“君上放心,”玉翎儿看着石林峰沉睡中略显孩子气的脸庞,心中默默起誓,声音轻得像一阵风,“这一世,妾身定与君同生共死,断不会再让你离我而去。”
她缓缓抽出手,指尖温柔地拂过他的眉眼、鼻梁,最后在他微张的唇瓣上,印下了一个羽毛般轻柔的吻,才悄然起身离开。
石林峰再次醒来时,已是下午两点多。强烈的饥饿感袭来,他揉着咕咕叫的肚子走进厨房,掀开锅盖,浓郁的肉香扑鼻而来——锅里正温着炖得软烂喷香的大排骨。
他毫不客气地盛了一大碗,坐在餐桌旁狼吞虎咽起来。
刚啃了两块肉,六善抱着大白兔,顶着一头被风吹得有点乱的头发,小脸红扑扑地从外面蹦跳着进来。
一大一小两人,隔着餐桌,大眼瞪小眼,互相对视了一秒。
“大哥哥你醒啦!”六善眼睛一亮,清脆地打招呼。
“啊,”石林峰嘴里塞满了肉,含糊不清地应道,“刚玩回来?哎呀,看你这一身泥,快带这小家伙一起去洗干净咯。”
他指了指六善沾了泥土的裤脚和同样有点脏兮兮的大白兔。
这种充满烟火气的家常对话,是他们回家这半个月来形成的固定模式。
有人管束,有人照顾,让自幼失去父母、在寺庙长大的六善,再次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他的性格也在这份安稳中悄然舒展,笑容越来越多,越来越明亮,除了做功课时依旧严肃认真像个合格的小沙弥,其他时候,已然和寻常人家的活泼孩子无异了。
六善乖乖应了一声“哦”,抱着兔子转身去洗漱了。
石林峰端着碗,边走边啃着骨头,走到客厅沙发坐下。
他腮帮子鼓鼓囊囊,努力嚼着肉,含混不清地问正津津有味看着偶像剧的母亲:
“妈,我爸呢?”
母亲头也不回,眼睛紧盯着电视屏幕,随口答道:
“你爸?他跟几位老叔钓鱼去了,说是晚上加餐。”
“哦。”石林峰应了一声,继续和碗里的排骨奋战。
陪在一旁的玉翎儿看了他一眼,怕他噎着,默默起身倒了杯温水,轻轻送到他手边,柔声细语地提醒:
“老公,你慢点吃,别噎着了。”
这一声“老公”喊得石林峰猝不及防。
他正啃得起劲,闻言猛地一顿,愕然地看向玉翎儿,喉咙里的肉块不上不下,噎得他瞬间瞪圆了眼,脸都憋红了。
他赶紧抓起水杯猛灌几口,好不容易才把肉咽下去,长长舒了口气,带着点不可置信又带着点新奇,试探着问:
“你……刚才叫我什么?”
“老公啊,”玉翎儿一脸无辜,指了指电视里正在上演的偶像剧桥段,“不对吗?电视剧里不都这么叫的吗?”
石林峰看着她纯真的表情,心头那点窘迫瞬间被一股巨大的甜意覆盖,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翘,连忙摇头:
“没有没有,挺好!”他顿了顿,带着点生涩却无比真诚地回应,“谢谢老婆。”
然后,他对着正在现场“吃瓜”、一脸姨母笑的母亲,竖起大拇指,由衷地夸赞道:
“妈,您这‘儿媳培训班’效果显著,教得很成功啊!”
“那可不!”石母对儿子的夸奖十分受用,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顺带再夸夸儿媳,“再说了,我儿媳妇本来就聪明,一点就通,一学就会!”
“是是是,您说得都对,”石林峰笑着应和,起身去厨房洗碗,路过电视时还不忘调侃一句,“不过啊妈,这霸总偶像剧您还是少看点,咱家可没那么多矿让您儿媳妇造哈。”
“臭小子,真扫兴!”母亲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但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厨房里,水声哗哗。
石林峰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歌,一边麻利地洗着碗筷。
就在他把最后一个碗擦干放进碗柜时,“叮咚”一声,口袋里的手机提示音响了。
他擦干手上的水渍,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
解锁屏幕,点开那条新信息。
瞬间,他脸上的轻松惬意如同潮水般褪去,嘴角的弧度慢慢拉平,最终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盯着屏幕看了足足十几秒,指节微微发白。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脸上已重新挂上若无其事的笑容。
他收起手机,步履轻松地走出厨房,加入了客厅的家庭偶像剧观看团。
这时,六善也洗漱完毕,头发湿漉漉地走出来。石林峰立刻招手:
“小六善,快过来,陪哥哥一起看。”
六善抱着洗干净、毛发蓬松的大白兔,乖巧地坐到石林峰身边。
石林峰拿起吹风机,动作轻柔而熟练地帮他吹干头发,那细致耐心的模样,充满了长兄如父的温情。
“大哥哥,”六善看着电视里上演的、对他来说过于复杂的爱情戏码,小脸皱成一团,满是不解,“我又看不懂,你让我看这个干嘛呀?”
石林峰一把将他揽进怀里,不让他逃跑,下巴蹭了蹭他刚吹干、带着洗发水清香的柔软发顶,带着点无赖又亲昵的语气,在他耳边低声说:
“不行,我无聊,你得陪我无聊,知道吗?”
六善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表情无奈,但身体却诚实而依赖地靠在石林峰怀里,不再挣扎。
玉翎儿虽然被剧情吸引,也被石林峰这突如其来的幼稚和孩子气给逗得差点笑出声,连忙抿住唇。
日暮时分,石父提着满满一桶活蹦乱跳的鱼,笑容满面地满载而归。
晚餐自然是丰盛的全鱼宴。
石林峰亲自下厨,甚至还为六善和大白兔精心准备了一份特制的“儿童餐”。
饭桌上,一家人笑语晏晏,其乐融融。石林峰表现得格外活跃,配合着家人的谈笑,吃了很多。
他丝毫没有破坏这温馨氛围的意思,反而沉浸其中,享受着这可能是风暴来临前最后的平静。
一周后,又到了石家每日固定的“茶余饭后休闲时光”。
客厅里,石林峰正了正神色,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尽量轻松平常的语气宣布:
“跟大家商量个事哈。那个……我明天出趟远门,回道观一趟。老爷子云游回来了,估计是得了什么好宝贝惦记着我呢,让我过去一趟。说完了,就这样。”
话音刚落,原本播放着电视剧的客厅瞬间陷入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石林峰身上——父母眼中的关切与忧虑,玉翎儿无声的凝视,六善懵懂的张望——只有电视里角色的台词还在兀自响着,更衬得这沉默格外压抑。
石林峰感到后背似乎有汗渗出,但他眼神坚定,没有躲闪,迎上家人的目光,努力用轻松的口吻安抚道:
“干嘛呀?这表情?我又不是第一次回道观了。老爷子既然回来了,想必真有事。我去去就回,很快的,放心哈。”
他试图用笑容化解这份凝重。
“那、那么说,”六善信以为真,小脸上立刻绽放出兴奋的光彩,急切地问,“我师傅也回来了?大哥哥,我能跟你一起回去看看他吗?”
“啊?”石林峰没料到小和尚会提出这个请求,短暂地愣了一下。
为了不让家人起疑,也为了维持刚才“轻松”的谎言,他立刻点头应允,“好!当然可以。上楼去收拾一下你自己的东西吧。”
“嗯!”六善开心地应了一声,抱着兔子跑上了楼。
“那你们继续看,”石林峰也站起身,借机结束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我也上去收拾东西了。”
他步伐沉稳地走上楼梯。
玉翎儿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转头,温柔地握住婆婆的手轻声安慰。
石父则沉默地拿起遥控器,将电视音量调小,目光落在窗外的暮色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沉重。
第二日。
石林峰带着收拾好小背包的六善,站在院门口。
他努力维持着平常出远门时的状态,语气轻快地和父母、玉翎儿道别。
“爸、妈,翎儿,我们走了啊,很快回来!”
“嗯,路上小心。”石母的声音有些发紧。
“到了道观给家里打个电话。”石父叮嘱道。
玉翎儿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石林峰。
石林峰用力握了握六善的小手,牵着他,转身大步向村外走去,步伐迈得又快又稳,仿佛没有丝毫犹豫。
小六善却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朝着家门口用力挥手。
石林峰始终没有回头,他不敢看父母眼中那化不开的担忧和玉翎儿沉默的凝视,他怕自己伪装的平静会瞬间崩塌。
“哎?夫人?你怎么来了?”就在他们刚坐上车,石林峰准备发动引擎时,副驾驶的门被拉开,玉翎儿拎着一个轻便的小包,动作利落地坐了进来。
她把自己的小包塞到石林峰怀里,示意他放到后座,然后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理所当然地说:
“公公婆婆不放心你一个人带着小六善出远门,特意让我跟着。还有,”
她侧过脸,俏皮地眨了眨眼,带着点刚刚学会的现代女孩的娇嗔,“请叫我老婆大人,OK?”
看着已经完全融入现代生活、甚至有点“戏精”潜质的玉翎儿,石林峰感到一阵甜蜜的头疼。
他无奈地点点头,配合道:
“好的,老婆大人。哎?大白兔呢?你把它留家里了?”他注意到她没带那只形影不离的兔子。
“嗯,”玉翎儿一副轻松随意的样子,“出门带个宠物多不方便。有它在家陪着公公婆婆也挺好的,偶尔还能给他们解解闷。”她语气轻快,仿佛只是做了一个简单的决定。
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了说服那只通灵的大白兔安心留下,她花了多少心思沟通(大白兔是玉兔遗种,通灵性)。
石林峰闻言,透过车窗,最后望了一眼后视镜中那个温暖的小院,眼神中满是眷恋。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发动车子,驶离了家门,驶向未知的前路。
车子在县城一处停车场停下。
石林峰换乘了更便捷的大型交通工具——买了三张飞往江州的机票。
机场里,他们三人的组合依旧引人注目。
玉翎儿的美貌清丽脱俗,石林峰身姿挺拔、气度沉稳,中间牵着一个戴着帽子、粉雕玉琢的小和尚(六善戴着石林峰特意买的帽子遮挡戒疤),穿着同款的“亲子装”(石林峰出发前购置),看上去和谐又温馨,像极了幸福出游的一家三口。
玉翎儿会适时地、自然地挽住石林峰的胳膊,亲昵地唤一声“老公”,成功击退了不少跃跃欲试的搭讪目光。
但凡有些眼力的人都能感觉到,石林峰身上那种与“普通游客”格格不入的、内敛而强大的气场,令人望而却步。
为了尽可能低调,石林峰给三人戴上了口罩和帽子,遮住大部分容貌。
这一招效果显著,关注的目光少了许多。
经过一整天的飞机、汽车辗转,他们终于在傍晚时分踏上了江州的土地。
“咦,大哥哥,”六善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机场外是不同于临江城的山水风貌,好奇地仰头问,“这好像不是临江城啊?”
石林峰看着眼前暮色中的江州景致,知道无需再隐瞒。他蹲下身,平视着六善,语气平静地将一周前收到的信息如实相告:
“一周前,我收到你叶大哥的传信。他说你师傅和我家老爷子都结束云游回来了,并且老爷子特意叮嘱,让我务必来江州参加这次的道醮大会。”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虽然兄长在信里没有多说,但直觉告诉我,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六善很聪明,立刻理解了他话里的深意:
“哦,所以这里是江州……那我们什么时候去跟师傅他们汇合呀?”小家伙对师傅的思念溢于言表。
“今天太晚了,”石林峰站起身,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明天,我们再去找师兄他们汇合。等道醮大会正式开始的时候,自然就能见到你师傅了。”
他的声音温和而肯定。
六善用力点点头,虽然想念师傅,但他明白石林峰自有安排,乖巧地不再追问:
“嗯!听大哥哥的。”
两小时后,酒店房间内。
简单的晚餐过后,三人回到了下榻的酒店房间。
奔波了一整天,六善被石林峰催促着先去洗澡。
玉翎儿则在行李箱旁,细心地整理着三人换洗的衣物。
石林峰独自一人,默默走到宽敞的落地窗前。
窗外,江州的夜色已然铺开,万家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峦轮廓,在夜幕下显得深沉而神秘。
他凝望着那片深邃的黑暗,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陷入了长久的、无声的沉思。
一周前的信息,道醮大会的召集,龙虎山之行……
无数线索在他脑海中交织、碰撞。
他需要推演,需要预判。
最终可能降临的因果风暴,源头会是什么?
阴山教不死心的报复?鬼显婆潜伏的暗手?
还是那个逃脱的鬼道人卷土重来?
亦或是……那张牵扯了太多秘密的《元始登天图》所带来的连锁反应?
无论源头是哪一个,对他而言,本质并无差别——麻烦总会找上门。
他并不畏惧自身的劫难,真正让他心绪起伏、如巨石压在心口的,是对身边人安危的深切忧虑。
玉翎儿、六善、远方的父母、此刻可能也已身处龙虎山的叶忘尘、诸葛玥,甚至那个被杨玉妍“押送”回家的陈青翯……
他们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
他害怕这场因他而起的漩涡,会将这些他在乎的人无情地卷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