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大农舒舒服服地坐着，旁边站着自己的一溜得意门生。
包大农面前三丈开外，跪着一圈愁眉苦脸的养牛农户。
“包公子，咱们真是没脸来见你老人家！”领头的老者伸手在脸上擦了擦，也不知道是擦汗还是擦眼泪。
其实眼泪和汗水是一起流下来的。
根本想不到啊！
就在十几天之前，这群农户还聚在一起，当着陶家人破口大骂包大农，然后高高兴兴地将自家的牛奶一股脑地高价卖给陶家，没想到才几天的工夫，陶家的浴池就关门大吉了，而且居然还转让给了包大农。
如今整个京师之中，除了包家的浴池收牛奶，再无第二处可以卖，这些个农户聚在一起长吁短叹，后来，也不知是谁起了第一声，大家一起哭了起来。
莫斯科不相信眼泪，牛也不相信，哗啦啦地牛奶一个劲地往外淌，这些农户们也跟着出血。
最后，大家一致同意，一起来求包大农。
于是乎，大家伙一股脑来到包家，那眼泪流的比牛奶还快。
“你们这是干啥！”包大农仰头喝了一杯牛奶，一脸无辜地看着这些农户，道：“我记得，好像也是不久之前，有一帮人跪在我的面前，要我帮帮忙收下他们家里产出的牛奶，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又来了一伙人，说要毁约，把牛奶卖给旁人。咦，你这老头子的胡子看起来很眼熟啊！”包大农瞧着领头老者对胡子，忽然说道。
“公子爷看错了，肯定是看错了！小老者可是好人啊，哪能干那种猪狗不如的事情！”老者涨红了脸，伸出手来使劲撕扯自己的胡子，好好一部白花花的胡子转眼成了鸡窝。
“这么看，好像又不大像了！”包大农嘻嘻一笑，其实他心里，对这些养牛的农户并没多少恨意。
虽说这些农户撕毁了合约，可也赔了银子给自己，而且也怪自己，当初给的价钱着实有点低。
彼一时此一时也，如今的包大农有了更为宏伟的计划。
“说吧，你们来找我，有啥事？”包大农直了直身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胖了真不爽，连呼吸也难受啊。
“公子爷，之前是咱们不对，误听了坏人的挑唆，这次，咱们大家伙一起商量定了，情愿将各家各户产出的牛奶在之前价格上再打个七折卖给包家！这次的合约，就写十年！”领头的老者一边说一边哭。
这不是悔恨的泪水，而是心疼的泪水，本来，之前的牛奶价格，各家农户多少还是有利可图的，可是如今，那是真的要赔本了。
“算了算了！”包大农摆摆手，道：“这样吧，在之前的价格上，我给你们每斤多加三成价钱！”包大农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要赚取超额利润，垄断才是唯一的出路。
“这这这！公子爷，求您老不要消遣小人们了！”一众农户跪倒在地，不停磕头。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嘛！
之前发生的事情，大家谁心里没数？
若是双方换一个处境，这些农户扪心自问，任谁都会毫不犹豫的继续压价。
只要不降价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这位在坊间名声极为不好的包公子居然会主动提出涨价？
谁也不敢相信啊。
“少废话，你们到底是卖还是不卖？”包大农脸色一沉。
“这个……”众多农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人小声道：“卖！”
“好，那就签合约！”包大农看了一眼李时珍，李时珍已然激动的热泪盈眶。
恩师果然是一等一的天下大善人啊！
徐文长和归有光两个也是一脸的崇敬，以前恩师在他二人眼里，学识见识那自然是一等一的，和总是带着一种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劲头，那是想到什么做什么，和自幼所学的圣人之学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可如今，徐文长和归有光总算明白了，恩师所行者，乃是大善大爱，今天恩师用实际行动阐释了什么叫做圣人之道！
“不过，要卖牛奶给我们包家，也不是这么随随便便的，徐文长！”包大农叫徐文长拿过纸笔来，自己歪着脑袋说一条，徐文长记一条。
搜索枯肠将要紧的事项都想好了，一张契约也写了老长，无非是些各农户要保证牛奶质量，若是违约卖给旁人要赔偿一百倍违约金的条款。
那些个农户眼看便要倾家荡产，眼见包大农肯提高三成的价格收购牛奶，笑还来不及，谁敢说半个不字？一个个都乖乖地签字画押按手印。
“既然如此，你们便去吧！”包大农挥挥手，打了个哈欠。
人一胖，就老是想睡觉啊！
众多奶户千恩万谢地去了。
包大农叫过归有光来，道：“这几日那府尹杨越可有书信来？”
归有光忙道：“回恩师，隔三差五就有！”从怀里掏出一沓子书信来递给包大农。
包大农随手抽出一张，皱眉看去，只见满篇尽是拜年话，还说过几日便要将包家牛奶治疗天花的神迹上报朝廷云云。
“有光！来替恩师写一封回信！”包大农皱眉道。
“是，恩师！”归有光赶紧摊开上好的宣纸，拿过笔来蘸饱了墨，神情紧张。
徐文长虽然不敢搭话，却也竖起了耳朵。
李时珍也不由自主靠了过来。
拜在恩师门下日久，三人对于眼前这位恩师那是无比的钦佩，不要说徐文长和归有光都是名扬天下的大才子，便是李时珍，虽然身为医者，可当年也是进过学，读过书的，一手文章写的相当不错。
三人私下里也曾互相嘀咕，似恩师这般经天纬地的大才，只是不肯落笔留了痕迹，若是兴致好肯写时，必定是一篇惊天动地的大文字。
如今恩师居然要写回信了，三人心里在这一瞬间，已经各个打好了一篇腹稿，可是转瞬之间，便已明白，以恩师学问之渊博，这一篇回信必定会成为流传千古的名篇，起码可以和太史公的《报任安书》相媲美。
三人眼巴巴地望着恩师，归有光的手心里更是出了一大把的手汗。
只见恩师眉头微蹙，神情凝重，过了片刻，道：“你就这样写：牛奶实在是个好东西啊，吃了人会胖，会壮，杨大人你看看，要么给小弟一个薄面，就不要禁止了吧？明儿个有空来我包家，洗浴一条龙，我包了！行了，就这样吧！”
说完，包大农甩甩衣袖，转身而去，不留下一片云彩，只留下了目瞪口呆的徐文长和归有光李时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