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瑶正望着小洛泛红的耳根出神,忽然觉得定魂珠猛地一烫,像被塞进了滚烫的炭块。她下意识抬头,只见血狱河上方的血色天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一道暗紫色的波纹从云层深处荡开,像块被砸进水里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层层扩散,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在微微震颤。
“不对劲!”血瑶拽住身旁的小洛,指尖刚触到他的胳膊,就感觉到他身体猛地一晃。
小洛只觉得太阳穴像被重锤砸了一下,眼前瞬间炸开无数金星。流转珠在他心口疯狂发烫,像是要挣脱皮肉跳出来,连带着浑身的血脉都开始逆流,刚才还清明的思绪突然被浓雾裹住,脚下的河岸仿佛变成了晃动的船板,让他忍不住踉跄着扶住身旁的老树。
“头……好晕……”他咬着牙,试图稳住身形,却发现视线里的血瑶正变成两个影子,河对岸的山峦在波纹中扭曲成怪诞的形状,连空气都带着股铁锈般的腥气,吸进肺里,像有无数细针在扎。
波纹扫过的地方,河卫们纷纷捂住胸口跪倒在地,血狱河的水流突然变得湍急,血色的浪花里翻涌出无数痛苦的魂灵,它们在波纹中被撕扯成碎片,发出刺耳的尖啸。血瑶怀里的定魂珠爆发出刺眼的银光,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屏障护住两人,可那波纹的力量实在太强,屏障竟像被风吹的薄冰,发出“咔嚓”的脆响。
“是空间裂缝!”血瑶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认出这是上古禁术“移魂转魄”被强行催动时的征兆,“有人在强行撕裂空间,这股力量……比青云阁长老的全力一击还要强!”
小洛靠在树上,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剥离,流转珠的暖意与波纹的戾气在体内疯狂冲撞,让他忍不住咳出一口血。血滴落在地上,竟被波纹的力量震得弹了起来,在空中化作细碎的血雾。他模糊地看到血瑶正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定魂珠上,银辉瞬间暴涨,勉强撑住了摇摇欲坠的屏障。
“撑住……”血瑶的声音隔着层水膜传来,“这力量不对劲,不像是青云阁的术法,倒像是……”
她的话没说完,第二道更深邃的波纹已经从天际压来,这次的波纹带着暗金色的流光,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开始凝固。小洛只觉得心口的流转珠猛地一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眼前一黑,竟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在失去意识前,他仿佛看到波纹深处,有双覆盖着鳞片的眼睛,正透过裂缝,冷冷地盯着这片土地。
血瑶扶着摇摇欲坠的小洛,定魂珠的银辉在两人周身凝成半透明的茧。她望着天幕上渐渐消散的暗紫色波纹,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的古籍记载——音波绝纹,青云阁镇阁秘术之一,以灵力驱动声波,频率精准到能震碎魂灵的灵核,却又隐于天地声息中,寻常修士只会觉得“心头微烦”,根本察觉不到术法的存在。
“是音波绝纹。”她指尖抚过定魂珠上跳动的符文,声音里带着几分凝重,“青云阁的长老们,果然藏着后手。”
小洛靠在树干上,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痕,头晕的症状还没完全褪去,耳朵里却像塞着团棉花,嗡嗡作响。“这……这术法邪门得很。”他喘着气,指尖还残留着血脉被震得发麻的触感,“我刚才……好像听见无数根针在刺耳膜,流转珠烫得像要烧起来。”
血瑶转头看他,眼里闪过一丝了然:“音波绝纹最厉害的地方,就是能绕过肉身,直攻灵脉与魂核。寻常人灵脉浑浊,魂核黯淡,就算被波及,也只会觉得‘莫名烦躁’,可你不同——”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心口的位置:“净灵体的灵脉比琉璃还通透,地灭魂的魂核自带共鸣,就像空谷里的回声,最容易被音波触动。你能察觉到它,不是因为修为多高,是你的灵脉和魂核,本就是面最敏锐的镜子,能照出那些藏在暗处的恶意。”
小洛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刚才那阵天旋地转的眩晕里,他分明“看”到了波纹的轨迹——像无数根无形的弦,从青云阁的方向延伸过来,在血狱河上空绷到极致,再猛地震颤,发出能撕裂魂灵的频率。这种洞察力,不是练出来的,是身体本能的预警。
“他们用这术法,是想试探你的底细。”血瑶捡起地上的断刀,递给他,“知道你能察觉音波绝纹,就等于知道了你的灵脉有多纯净,魂核有多特殊——这比直接动手更阴毒,是想摸清你的软肋,再对症下药。”
小洛握紧断刀,掌心的汗濡湿了刀柄。他想起刚才那瞬间的眩晕,想起流转珠的剧烈反应,突然明白:自己那些“与众不同”的地方,既是铠甲,也是靶子。青云阁连这种隐秘的术法都肯动用,可见对他的忌惮,早已深到骨子里。
“不过……”血瑶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能让青云阁动用音波绝纹来试探,也说明你现在的分量,已经足够让他们坐不住了。”
风掠过河岸,吹散了最后一丝音波残留的戾气。小洛望着青云阁所在的方向,眼里没有了刚才的眩晕,只剩下清明的警惕。他知道,这道音波绝纹不是结束,是开始——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已经因为他的存在而躁动,而他能做的,就是让自己这面“镜子”,早日变得足够坚硬,既能照出恶意,也能扛住风浪。
“下次再敢来,”小洛攥紧断刀,指节泛白,“我就让这音波,原路弹回去。”
血瑶望着青云阁方向的云层,定魂珠的银辉在她指尖微微震颤,像在呼应着残留的音波。“他们怕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峭,“怕你这颗地灭魂的种子,真在血城的土壤里扎了根。”
小洛扶着树干站稳,耳中的嗡鸣渐渐退去,可刚才被音波震得发麻的灵脉还在隐隐作痛。“音波绝纹……是用来杀人的,还是用来递消息的?”他皱着眉,突然想通了什么,“他们明知道这术法瞒不过我,偏要在这时候放出来,就是想告诉我——‘我们盯着你呢,别打联手的主意’。”
血瑶低头摩挲着定魂珠上的纹路,那纹路里藏着血城历代的秘辛,其中就有关于青云阁的记载:音波绝纹不仅能伤人,更能传递加密信息,刚才那道波纹里,一定裹着“警惕地灭魂与血城勾结”的指令,只是寻常人听不出罢了。
“可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可能联手?”小洛的声音沉了下去,眼里闪过一丝警惕,“我在血城待的时日不多,除了你和血主,没跟旁人说过几句话。”
风掠过河岸,卷起几片枯叶,像在应和着他话里的寒意。血瑶抬眼看向血城深处的高塔,那里住着几位从青云阁叛逃来的长老,还有些常年与外界交易的商户——谁的衣袖里,藏着通向青云阁的密信?谁的笑容下,藏着给音波绝纹当“传声筒”的舌头?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血瑶的声音压得很低,“青云阁在血城埋了多少眼线,连我爹都查不清。或许是哪个送饭的杂役,或许是哪个守河的卫卒,看我们走得近了,就悄悄把消息递了出去。”
她转头看向小洛,目光里带着几分复杂:“但你该庆幸。音波绝纹是柄双刃剑,他们用它来警告,也暴露了自己的忌惮。寻常人连音波的影子都摸不到,可你不仅察觉到了,还扛住了第一波冲击——这在青云阁眼里,可不是‘实力弱’,是‘潜力太吓人,必须趁早掐灭’。”
小洛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纹路在阳光下格外清晰。他突然想起王婶说过“真正的猎人,不会盯着猎物的爪牙,只会盯着它眼里的野劲”。青云阁怕的,从来不是他现在的力量,是他和血城联手后可能爆发的潜力,是那份“从无到有、硬生生闯出路”的野劲。
“消息来源是个谜,可谜底藏在哪,不重要。”小洛握紧拳头,灵脉的隐痛反而让他的眼神更亮,“他们越怕,越说明这条路走对了。联手也好,独行也罢,我要做的事,不会因为几道音波就停下。”
血瑶望着他眼里的光,突然觉得那道音波绝纹像块试金石——试出了青云阁的阴鸷,也试出了小洛骨子里的韧劲。她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声音里添了几分笃定:“不管藏在暗处的是谁,下次再敢递消息,我就让定魂珠,把他的影子钉在血狱河底。”
云层深处,似乎有双眼睛缩了回去。而河岸边,小洛与血瑶的身影并肩而立,音波残留的戾气在两人之间渐渐消散,只余下无声的默契——有些联盟,不必说出口,就已在音波震碎的空气里,悄悄扎下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