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之变的消息被封锁的很及时,但也只不过是对百姓而言。
百姓们所知也不过是李渊传位给了李世民,而自己去做了太上皇。
可是身在朝堂之上的人,都或多或少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玄武门之变并不是秘密,该知道的不出两日都知道了。
郭逸虽远在灵州也自是得了这个消息,至于李渊传位李世民的胜景,一是郭逸没资格前去。
就算有资格,可是时间过于仓促也来不及。
当然,这登基大典自然是有时间赶去的。
一国皇帝继位永昌,不是几天便能备好的,少则两月多则半年。
钦天监通过各种推算,最终择定八月初九为登基吉日,从六月到八月,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长安城内上至皇宫贵族,下至黎民百姓,都在为这场盛大的登基大典做着准备。
太极殿内,工匠们正在紧张地修饰着盘龙柱,重新髹漆的柱子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御座上方的藻井也被重新绘制,一幅幅“龙衔火珠”的彩绘栩栩如生,金龙的瞳仁用东珠镶嵌,在光线的照射下仿佛真的会转动。
负责这一切的是将作监少监,他每天都要亲自到现场监督,确保每一个细节都完美无缺。
鸿胪寺卿则忙着安排登基大典的礼仪流程,他手中的竹简上详细记录着从祭祀天地、祖先到百官朝拜、授予玉玺等每一个环节的具体步骤和参与人员。
他时常召集下属官员开会,反复推演,生怕出现一丝差错。
礼部的官员们则在紧张地起草着登基诏书和各种诰命,字斟句酌,力求每一个字都能彰显新皇的威严和仁德。
长安的街道上,金吾卫的士兵们增加了巡逻的频次,他们身着明光铠,手持长戟,神情肃穆,确保京城的安全。
户部的官员们则在统计着各州府将要进献的贡品,核对清单,安排运输,忙得不可开交。
整个长安城,就像一个巨大的齿轮,在为李世民的登基而精密地运转着。
长安如此,各地亦是如此,虽说不用为登基做准备工作,但皇帝登基,即使人不到,贺礼也要到。
主子要登临大宝,谁敢不送礼?
于是乎,送什么礼,送多少,自然是有各种考量和讲究,在这里则不一一赘述。
当然,郭逸虽为心腹之臣,但于送礼之处也要细细琢磨一二。
而对这个喜欢征伐的皇帝,最好的礼物自然是优秀马种。
郭逸之前闭关育马并不是真的为了避难,其实也是为现在做准备,同时也研制出一些细盐,也算是地方特产,在礼品展示环节不至于无礼可看。
毕竟马匹这东西太过于庞大,并不适合在特定场合展示。
可是因着他的语言的优势,也被鸿胪寺所看重,特意向李二暂借他来帮助一起迎接外使。
虽说只需要提前二十天到岗,但心思自然也就留意了些。
然而筹备其间,外邦也有来朝贺,可是也不影响他们借着新旧交替的机会搞点事情。
对于边防自然也人增兵驻守。
武德九年七月,骄阳似火,炙烤着灵州的大地。
李靖身着便装,在几名亲卫的陪同下,悄然来到灵州边境视察防务。
作为兵部尚书,他深知在这敏感时期,北方边境的稳定至关重要。
一行人行至一处马场,只见一群膘肥体壮的战马正在悠闲地吃草。
这些战马体型健壮,毛色光亮,一看便知是精心培育的良种。
李靖不禁勒住马缰,饶有兴致地观察起来。“大人,这是陇右道马政使郭逸郭大人改良培育的战马,名为‘追风’和‘逐电’,是突厥种与河曲马杂交的优良品种。”
随行的灵州守将介绍道。
正说着,只见一人骑马疾驰而来,到了近前,翻身下马,向李靖行礼:“下官陇右道马政使郭逸,参见李大人!不知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李靖打量着眼前的郭逸,只见他一身戎装,晒得黝黑的脸上透着精明干练。
“郭大人不必多礼,本帅只是路过,顺便看看边境的马政情况。”
李靖微笑着说,“方才见这些战马,果然名不虚传,郭大人在马政上的造诣,令人佩服。”
郭逸连忙谦虚道:“大人谬赞了,这都是下官的分内之事。为了边疆的安宁,培育优良战马,是下官的职责所在。”
李靖点点头,又问道:“听说郭大人不仅在马政上颇有建树,还培育出了一种新麦种,能跟本帅说说吗?”
提到新麦种,郭逸顿时来了精神,他引着李靖来到旁边的麦田,只见一片绿油油的麦苗长势喜人,比周围的普通麦田高出不少。
“大人请看,这就是下官用马粪培育的新麦种,不仅产量高,而且抗病虫害能力强。”
郭逸蹲下身,仔细查看麦苗的生长情况,“下官认为,以马养农,以农固边,才是长久之计。”
李靖看着眼前的麦田,又看看不远处精神抖擞的战马,不禁抚掌赞叹:“好一个‘以马养农,以农固边’!郭大人真乃奇才也!有你这样的能吏在边境,本帅放心啊!”
郭逸连忙说:“大人过奖了,保卫边疆,人人有责。下官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两人又就边境防务和马政、农业等问题交流了许久。
毕竟新皇登基,各处边境防务更要加强兵力,李靖此来也是为了督查一二,没成想二天就遇到了突厥来犯。
灵州城北门的烽火台突然升起三堆狼烟,这是突厥大军压境的最高预警。
守城校尉策马冲进州府时,郭逸正陪着李靖在马厩查看新到的马驹,闻言手中的马刷“当啷”落地。
三日前他刚通过突厥使者的随从得知,颉利可汗因薛延陀部反叛,正调集主力西去平叛,怎会突然有大军南侵?
“报!西北三十里黑风口发现突厥骑兵,旌旗蔽日,估测不下五千人!”
校尉的甲叶还在滴着汗水,他身后的亲卫捧着一支断箭。
郭逸接过断箭,指尖在狼头纹路上摩挲,忽然发现箭羽根部沾着少量红柳絮。
这种灌木只生长在百里外的乌兰海子,绝非黑风口周边的植被。
“传令下去,紧闭四门,城头备足滚木礌石,但不许擅自出战!”
郭逸将断箭插入靴筒,翻身上了“追风”马,“张校尉,你带十名斥候,沿黑风口西侧的沙梁迂回侦察,记住,只看旗号不近战!”
他策马冲出州府时,瞥见粮仓旁新麦种的青苗被风沙吹得倒伏,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突厥人若真有五千大军,前锋斥候早该踏平这片麦田,怎会连麦苗都完好无损?
黄昏时分的乌兰海子边,郭逸伏在沙丘后,望远镜里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所谓的“突厥大军”正围着篝火休整,数百顶帐篷稀稀拉拉地扎在红柳丛中,炊烟升起时竟呈笔直的细柱。
但凡千人以上的部队,炊烟必然聚成浓云,这是连新兵都懂的常识。
更可疑的是马群,本该有数千匹战马的营地,拴马桩却只有寥寥百余个,且马匹排列整齐,不像刚经历长途奔袭。
“大人,这是在黑风口捡到的马蹄铁。”斥候呈上一块扭曲的铁掌。
他翻身跃起,指着远处帐篷上飘扬的狼山部大旗:“你们看那旗帜,边角磨损程度不一,显然是从不同地方搜集来的旧旗!”
说话间,一阵狂风刮过,几面旗帜被吹得翻转,背面赫然露出褪色的唐军朱雀纹。
“郭大人,咱们杀过去吧!”亲卫队长按捺不住手按佩刀。
郭逸却摇头,指着沙地上杂乱的马蹄印:“注意看这些蹄痕,有深一脚浅一脚的痕迹,说明马背上载着重物却无人乘坐,他们把空盔甲绑在马上,故意踩出大军过境的痕迹!”
他突然勒转马头,“立刻回城,通知李将军(李靖)的援军,就说突厥人用‘虚张旗鼓’之计,真实兵力不超过五百人!”
而此时,突厥使者已经来到长安,拜见李世民,要求唐朝延续李渊时期的和亲政策,与突厥联姻。
太极殿上,气氛严肃,毕竟使团几乎是与突厥够犯边境战报同时来到长安的。
突厥使者趾高气扬地站在殿中,宣读着颉利可汗的要求。“贵使远道而来,辛苦了。”
李世民不动声色地说道,“和亲之事,关系重大,朕需要时间考虑。如今新皇即将登基,国事繁忙,待朕登基之后,再从长计议如何?”
突厥使者脸色一变,没想到李世民会如此回答,他上前一步,说道:“大唐皇帝,我颉利可汗对贵朝一向友好,此次提出和亲,是为了增进两国关系,陛下为何要推迟呢?”
李世民目光一凛,直视着突厥使者,缓缓说道:“大唐新皇即位,万象更新。若突厥真心求和,当各守疆界,和平共处;若仍存觊觎之心,朕必亲率大军,直捣突厥牙帐,到时可就别怪朕不客气了!”
李世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威严,震得突厥使者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他没想到这位新皇如此强硬,与李渊的温和态度截然不同。
突厥使者哪里知道,与兵部八百里加急同来的,还有郭逸通过烟雨楼加急送来的密信。
早把突厥虚张声势,佯攻边境的消息传了来。
况且信中也提到了相对的应对的法子,自然也不会过于忧心。
正值自己马上要登临上位,此时也是立威的时刻,李二自然也要拼上一拼。
“陛下息怒,”突厥使者连忙说道,“我定禀报颉利可汗,相信可汗会理解陛下的难处。”
“嗯,”李世民点点头,“贵使一路辛苦,先去休息吧。”突厥使者退下后,殿内的大臣们都松了一口气。
“陛下,如此强硬地拒绝突厥,会不会引发战争啊?”一位老臣担忧地问道。
李世民微微一笑:“突厥内部矛盾重重,颉利可汗自顾不暇,朕此举,一是展示我大唐的强硬态度,二是为我们分化突厥争取时间。相信用不了多久,突厥就会不攻自破。”
长安的太极殿里是斗不完的计,可是灵州的郭逸也已按计率五百轻骑杀回黑风口时,突厥伏兵则从红柳丛中杀出。
为首的狼山部俟斤(部落首领)见唐军只有数百人,狂笑中挥刀直取郭逸:“汉狗,中了我家可汗的调虎离山计!”
话音未落,他的坐骑突然人立而起,前蹄正踩在郭逸预先埋下的马粪陷阱里。
这种用新麦种秸秆混合马粪制成的胶状物,能让马蹄瞬间打滑。
“放箭!”郭逸趁势甩出套马索,将俟斤拽落马下。
突厥骑兵这才发现,唐军射出的箭羽上都绑着燃烧的麦秆,火星溅在红柳丛中顿时燃起大火。
他们原本伪装大军的策略,此刻反成了催命符。
为营造“大军扎营”的假象,他们特意砍伐了大量红柳枝,如今却被火墙困住。
“撤!快撤!”俟斤从沙地里挣扎起来,却发现退路已被郭逸改良的“追风”马堵住。
这些战马不仅速度快,更能在沙地上如履平地,马蹄铁边缘的锯齿设计能轻易刨开软沙,让突厥人的普通战马寸步难行。
郭逸策马绕到敌阵后方,看见那些绑着空盔甲的战马正在狂奔,马鞍上掉落的羊皮卷滚到他马前,展开一看竟是颉利可汗的密令:“以小股佯攻灵州,诱唐军主力北上,主力趁机袭取朔州粮道。”
打扫战场时,亲卫从俟斤怀中搜出一枚青铜狼头符。
原来使者来访竟是为了配合这次声东击西的突袭。
他立刻命人急报长安,附信中特意注明:“突厥密令提及‘借和亲为饵,窥我边防’,此计与使者所请如出一辙!”
深夜的灵州城楼上,郭逸望着北方天际的星斗,手中还捏着俟斤密令的抄本。
他想起李靖视察时说的“兵者诡道,须从细节破局”,不禁走到城墙垛口边,看着城外被烧毁的红柳丛。
火光中,那些被烧焦的麦秆散发出奇异的香气,与新麦种成熟时的味道极为相似。
突厥人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们用来伪装大军的红柳丛,竟被郭逸提前改种了能散发特殊气味的麦秆,成为暴露行踪的关键。
此刻的长安城内,李世民正展开郭逸的密信。当看到“借和亲为饵”的字样时,他猛地将信拍在案上,烛火被震得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