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64小时30分

　　通讯器里的通报像冰锥扎进心脏，“03至11号阵地损毁严重，失去战斗力”的话音未落，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里已经混进了陌生的嘶吼。大牛趴在掩体残垣后，左肩的剧痛让他几乎晕厥，但战术终端的红光死死拽着他的意识——64小时30分，他们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后方舰队已出发！预计二十分钟抵达！”指挥官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洪亮，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指挥中心全体人员听令！文职人员立即领取武器，干部带头上机炮！死守住防线！国家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

　　电流杂音里突然响起整齐的应答声，那是平日里握笔杆子的参谋、调试设备的技术员、甚至还有负责炊事的后勤兵，他们的吼声里带着生涩的颤抖，却没有半分犹豫。大牛看见远处的临时指挥部帐篷被掀开，穿着蓝色作训服的身影扛着机枪冲向各个缺口，胸前的国务政员徽章在硝烟里闪着微光。

　　“班长！你的腿……”小李的声音哽咽着，他刚把重机枪架在礁石上，转身就看见大牛的裤腿已经被血浸透，弹片撕开的伤口里露出惨白的骨茬，在沙地上拖出蜿蜒的血痕。

　　大牛啐掉嘴里的血沫，用没受伤的右臂撑起身体，血淋淋的双腿在礁石上蹭出刺耳的声响：“哭个屁！敌人登岛了！”他指着沙滩尽头，那些覆盖着暗绿色甲壳的生物正从登陆艇里爬出来，椭圆的背甲像巨型螃蟹壳，细长的肢体踩着礁石跳跃，三角脑袋上的复眼在阳光下泛着冷血动物特有的寒光——是外星步兵，那些躲在“螃蟹壳”里的“大蜥蜴”。

　　小李猛地抹掉眼泪，抱起弹药箱扑向另一侧的高地。他的左臂还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只能用右臂操作机枪，绷带在反复用力中渗出血迹，染红了枪身的防滑纹。他刚架好枪就看见第一只外星步兵跃过弹坑，背甲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光，锋利的前肢轻松划破了钢筋混凝土的掩体。

　　“打它的肚子！打底下的软肉！”大牛嘶吼着扣下扳机，重机枪的轰鸣震得他胸腔发麻。滚烫的子弹在“螃蟹壳”上溅起火星，却被弹开了大半，只有少数几发穿透了甲壳衔接处的缝隙，墨绿色的体液喷溅在沙滩上，发出刺鼻的腥臭味。

　　通讯器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负责补位05号阵地的参谋显然没受过实战训练，机枪打得毫无章法，很快就被外星步兵的酸液弹击中，通讯器里只剩下衣物灼烧的滋滋声；三公里外的政党战斗小组在吼着口号冲锋，他们把炸药包捆在身上，与爬上来的外星步兵同归于尽，爆炸声震得海面都在颤抖。

　　大牛的重机枪突然卡壳了。他低头一看，供弹口被一块弹片卡住，滚烫的枪管烫得他手指发疼。最要命的是，一只外星步兵已经跳过两道弹坑，距离他只有不到十米，细长的前肢高高举起，闪着寒光的爪子对准了他的脑袋。

　　“去死！”小李的机枪突然咆哮起来，子弹精准地扫过外星步兵的腹部软肉。那怪物发出尖锐的嘶鸣，身体重重砸在礁石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小李扔掉打空的机枪，抓起地上的工兵铲扑过来，帮大牛清理供弹口的故障，掌心被滚烫的金属烫出燎泡也浑然不觉。

　　“咔哒”一声，重机枪重新开始运转。大牛看着沙滩上越来越密集的黑影，突然发现那些外星步兵的背甲上印着奇怪的纹路，像是某种生物标识。他想起利维坦母舰被击中时，这些步兵的冲锋节奏明显乱了——它们受母舰指挥，现在母舰重伤，正是反击的机会！

　　“各战斗小组注意！瞄准外星步兵腹部！它们的指挥系统受损，正在乱冲！”大牛对着通讯器嘶吼，声音沙哑却带着力量。

　　远处的海面上突然响起熟悉的轰鸣，是后方舰队的支援到了！三艘海防舰船冲破晨雾，舰艏的机炮疯狂扫射，在沙滩上犁出一道道火墙。穿着蓝色作训服的身影从舰上跃下，他们举着步枪组成防线，胸前的徽章在火光里连成一片闪烁的星河。

　　小李瘫坐在高地上，看着战友们填补了防线缺口，突然笑了起来，眼泪却再次涌出。他看向大牛身边的战术终端，那行红色数字正在缓慢跳动——64小时25分。

　　大牛靠着重机枪喘息，血淋淋的双腿已经麻木，但他死死盯着不断逼近的外星步兵，用仅剩的右臂拍了拍机枪：“接着打。”重机枪的怒吼再次响彻阵地，这一次，身后传来了越来越密集的枪声作为回应，那些平日里握笔的手、炒菜的手、调试仪器的手，此刻都握着武器，与他们并肩战斗。

　　重机枪的金属外壳烫得能烙熟皮肉，大牛却像没察觉似的，用仅剩的右臂死死压住枪身。后坐力顺着断臂处传来，震得胸腔里翻江倒海，每一次击发都让他咳出带血的唾沫，但他的眼睛始终没离开瞄准镜——那些“螃蟹壳”正在沙滩上组成密集的冲锋阵型，三角脑袋转动的频率越来越快，显然是在重新建立指挥链路。

　　“班长！左侧！”小李的吼声里带着破音。他刚用工兵铲劈开一只外星步兵的脑袋，墨绿色的体液溅了满脸，却顾不上擦，抓起地上的步枪就往左侧缺口冲。那里原本是07号阵地的防御范围，现在只剩下三个抱着炸药包的文职人员，他们的机枪已经卡壳，正用步枪进行徒劳的射击。

　　大牛猛地调转枪口，重机枪的火舌如同钢鞭抽向左侧，精准地将最前排的外星步兵扫倒一片。他看见那个戴眼镜的参谋抱着步枪发抖，镜片已经碎裂却还死死架在礁石上，胸前的国务政员徽章被弹片划开了缺口，却依旧在硝烟里反光。这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这些人本该在指挥中心分析情报、调试设备，现在却要握着枪直面死亡。

　　“政党战斗小组！跟我上！”通讯器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指挥中心的老主任。大牛瞥见战术地图，代表09号阵地的绿点正在向前移动，三个身影组成的小三角在红色敌群里格外显眼，他们举着炸药包冲锋的速度，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重机枪的供弹带突然一松，最后一条弹链打空了。大牛的心脏猛地一沉，伸手去摸身边的弹药箱，却摸了个空——刚才的激战已经耗尽了所有储备。沙滩上的外星步兵抓住这个间隙疯狂冲锋，最前面的那只已经跃过最后一道弹坑，锋利的前肢几乎要够到他的枪管。

　　“给你！”小李突然从高地上滚下来，怀里抱着最后一箱机枪弹。他的左臂在翻滚中再次错位，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声，却硬是咬着牙没哼一声，用牙齿撕开弹药箱的封条，将弹链往供弹口塞。

　　金属摩擦的火花溅在两人脸上，大牛用身体护住小李的动作，右臂死死顶住枪身，眼睁睁看着那只外星步兵扑到面前。就在这时，一道橙色火光突然从侧面射来，精准地命中怪物的腹部软肉，是后方舰队的舰载机炮！那只外星步兵发出凄厉的嘶鸣，重重砸在机枪旁，滚烫的体液溅了大牛一身。

　　“还有五分钟！玄武舰队主力抵达！”指挥官的吼声带着狂喜，“各单位坚持住！我们的战机来了！”

　　天空中突然传来喷气引擎的轰鸣，三架战斗机如同银燕般划破硝烟，机翼下的导弹拖着尾焰冲向沙滩，爆炸声接连不断，将密集的敌群炸得七零八落。大牛看着那些银灰色的战机在阵地上空盘旋，突然想起出发前女儿画给他的画，画上的飞机就是这样的，翅膀上还画着星星。

　　小李终于把弹链装好，重机枪的怒吼再次响起。这一次，身后的枪声变得更加密集，不仅有步枪的清脆声响，还有手榴弹的爆炸声、火箭筒的轰鸣，甚至夹杂着工兵铲劈砍的闷响。那些平日里握笔的手、炒菜的手、调试仪器的手，此刻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武器，在这片焦黑的土地上筑起了人肉防线。

　　大牛的战术终端突然震动了一下，他低头看去，那行红色数字已经跳到64小时15分。失血带来的眩晕感越来越强烈，视线开始模糊，但他死死盯着瞄准镜里不断减少的敌群，用右臂擦掉嘴角的血沫，对着通讯器吼道：“03号阵地还在！请求坐标修正！”

　　“修正完毕！战机准备第二轮轰炸！”

　　“政党战斗小组掩护！”老主任的声音带着喘息，“把烟雾弹扔到敌群里！”

　　红色的烟雾在沙滩上升腾而起，如同为战机指引方向的灯塔。大牛看着战机俯冲投弹的身影，看着身后越来越多的身影加入防线，突然笑了起来。他的双腿已经彻底失去知觉，右臂也开始发麻，但只要这挺重机枪还能响，只要身边还有战友，他们就能撑下去。

　　战术终端的红光映着他染血的脸，64小时12分的数字如同希望的火种。远处的海面上，玄武舰队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主炮的轰鸣如同胜利的序曲，在海天之间回荡。大牛握紧了冰冷的机枪握把，指腹摩挲着那些被无数人握过的凹槽，他知道，他们又撑过了最难的时刻。

　　重机枪的怒吼与战机的轰鸣交织在一起，在64小时10分的倒计时里，谱写着属于这片土地的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