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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长老变脸比翻书还快

  晨雾未散,镜湖冰面的裂纹在玄阳子九环锡杖的撞击下如蛛网蔓延。

  陆寒望着对方腰间晃动的玉牌,识海里那幅画面突然清晰。

  玄色道袍的身影立在幽冥宗祭坛前,将刻着玄天宗标志的玉牌递向阴影里的人。

  “陆寒!”

  玄阳子的喝声像冰锥刺破晨雾。

  “擅自闯入镜湖禁地,私动封印,该当何罪?

  你可知这里曾封印过什么?

  若不是师尊护你,你现在已被逐出门墙!”

  他的锡杖尖端凝着寒霜,映出陆寒紧绷的下颌线。

  少年喉结动了动,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怀中铜钱的纹路。

  刚才失控时窥见的画面,此刻正与眼前人重叠。

  “那你又为何来得这么巧?”

  他开口时声线平稳,可掌心已沁出薄汗。

  “镜湖禁地处处设阵,连外门执事都未必能察觉异动,执法堂主却带着十数道剑光,比我醒转得还快。”

  玄阳子的瞳孔缩了缩。

  他身后的玄天宗弟子纷纷握紧剑柄,剑气在晨雾里拉出银线。

  陆寒注意到为首的弟子袖口沾着暗褐色污渍,像极了未擦净的血渍。

  这不该是清修之地该有的痕迹。

  “放肆!”

  玄阳子扬起锡杖,九环相撞发出刺耳轰鸣。

  可话音未落,一道黑影突然从老槐树梢掠过,带落几片残叶。

  玄阳子猛地捂住胸口,指缝间渗出的鲜血在灰袍上晕开暗红。

  “魔教余孽!”

  他转身便是一掌拍向暗处,掌风掀得冰屑四溅,却只拍到一团散了的雾气。

  黑影的笑声从三人头顶的枝桠传来,清冽中带着几分戏谑:“玄阳堂主好功力,可惜打错了人。”

  陆寒的识海突然翻涌,那道被压制的残魂发出尖啸。

  他抬头时正看见树影里闪过半张面具。

  青面獠牙,与幽冥宗典籍中记载的“鬼面使”如出一辙。

  苏璃的短刃就是这时出鞘的。

  寒光掠过陆寒肩侧,带起他一缕碎发。

  少女的指尖还沾着方才擦陆寒冷汗时留下的水痕,此刻却攥得发白,刃身因颤抖发出蜂鸣:“就是你灭了我家?”

  她嘶吼着,眼中的血线从眼尾蔓向瞳孔。

  “我查了三年,查到药王谷的密信是从玄天宗送出的!查到灭门夜有玄色道袍的人......”

  “你说什么胡话!”

  玄阳子踉跄后退,锡杖砸在冰面上裂开蛛网状纹路。

  “我与药王谷无冤无仇,怎会...”

  “那这是什么?”

  苏璃从怀中抖出半片焦黑的信笺,火漆印上的玄鸟纹路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我在废墟里挖到的,你以为烧得干净?”

  陆寒的呼吸一滞。

  他曾在萧无尘的典籍里见过这种火漆。

  玄天宗内门密信专用,由执法堂专人保管。

  玄阳子的脸瞬间惨白。

  他望着那半片信笺,喉结动了动,似要辩解,可苏璃的短刃已逼近他咽喉。

  少女的泪混着晨雾落在刃身,溅起细小的水花:“我阿爹临死前抓着我手腕,说'玄...玄...',原来不是'冤',是'玄'!”

  短刃刺破玄阳子喉前皮肤的刹那,陆寒扑过去要拉苏璃。

  可他刚触到少女衣袖,便被一股暗劲震开——是燕北。

  守墓人不知何时站到了两人中间,断剑横在身侧,剑脊泛着冷光。

  “苏姑娘。”

  燕北的声音像老树根擦过粗砺的石壁。

  “他喉间无杀孽气。”

  苏璃的动作顿了顿。

  她的短刃离玄阳子咽喉不过半寸,能看清对方脖颈上跳动的血管。

  玄阳子的冷汗滴在冰面上,冻成细小的冰晶:“我...我确实经手过药王谷的信,但那是...是上头的命令!”

  “谁的命令?”

  陆寒按住识海,残魂的嘶吼已弱成呜咽。

  他盯着玄阳子腰间的玉牌。

  “是你递玉牌给幽冥宗那人的命令?”

  玄阳子的瞳孔骤缩。

  他下意识去捂腰间玉牌,却在触到牌面的瞬间如遭雷殛。

  玉牌表面浮起暗红纹路,正是幽冥宗的血契标志。

  “啪!”

  一串铜钱突然从空中坠落,撞在短刃上。

  苏璃的手腕一麻,短刃当啷落地。

  三人抬头时,老槐树下只剩一串铜钱在晨风中摇晃,其中一枚的纹路与陆寒怀中的那枚完全契合。

  “护好铜钱。”

  雾影婆婆的声音混着风声钻进苏璃耳中。

  她猛地转头,却只看见镜湖对岸的晨雾里,一道黑影正沿着冰面疾驰而去,青面獠牙的面具在雾中若隐若现。

  燕北的断剑突然发出轻鸣。

  他望着苏璃颤抖的背影,又看了眼满地狼藉的冰面,手指缓缓扣住剑柄。

  这一剑,他或许该早一步出鞘。

  冰面的裂纹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呻吟,苏璃的短刃坠地时溅起的冰屑落在她脚边,像撒了一把碎钻。

  她盯着玄阳子喉间那道浅浅的血痕,耳中还回响着阿爹临死前嘶哑的“玄”字。

  原来不是冤,是玄天宗,是眼前这个执法堂主?

  燕北的断剑横在两人中间,剑脊上的冷光割断了她的恨意。

  守墓人指节扣着剑柄,骨节泛白:“苏姑娘,你要杀的,是你阿爹的同门。”

  他声音粗粝,却像一把钝刀剖开她的执念。

  苏璃的瞳孔猛地收缩,短刃在冰面上滑出半尺,撞在陆寒脚边。

  少年弯腰去捡,指尖碰到刃身时被冰得一缩。

  那上面还沾着她的泪,已经结成薄霜。

  “你...你说什么?”

  苏璃踉跄后退半步,后腰撞在老槐树上。

  树皮擦过她的脊背,疼得她眼眶发酸。

  玄阳子捂着胸口,指缝间的血珠滴在冰面上,绽开小红花。

  他咳了两声,血沫溅在青灰色道袍上:“苏老弟...是我入门时的师兄。当年他偷了药王谷的《九死还魂经》,我奉掌门之命去追......”

  “放屁!”

  苏璃突然尖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阿爹最恨偷鸡摸狗的事,他连药园里的灵草都不许我多摘一片!”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在晨雾里撞得支离破碎。

  陆寒望着她颤抖的肩膀,识海里的残魂突然安静下来,像在审视这场闹剧。

  他摸了摸怀中的铜钱,那枚纹路与方才坠落的那串契合的铜钱正发烫,烫得他心口发疼。

  玄阳子的喉结动了动,从怀中摸出半块玉珏。

  玉身雕着并蒂莲,其中一瓣缺了角。

  苏璃认得,那是阿爹从不离身的信物,说是与最亲的人各执一半。

  “他偷经是为救你娘。”

  玄阳子的声音突然沙哑。

  “你娘中了幽冥宗的腐骨毒,药王谷的解法要《九死还魂经》里的‘逆脉引’。他求遍长老不得,只能......”

  “所以你们就杀了他?”

  苏璃冲过去揪住玄阳子的衣襟,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人提起来。

  玄阳子没有挣扎,任她扯得道袍歪斜:“我追上他时,他已经把经卷藏进了你家地窖。我要带他回宗请罪,可幽冥宗的人追来了......”

  他抬头看向苏璃泛红的眼尾。

  “你阿爹让我带着你先走,自己引开追兵。我背你跑了三里地,回头时看见你家院子烧起来......”

  冰面突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陆寒下意识扶住苏璃的腰,触到她瘦得硌手的肩胛骨。

  少女的指甲掐进玄阳子手腕,却慢慢松了力道。

  她望着那半块玉珏,眼泪大滴大滴砸在上面,把“莲”字刻痕里的灰都冲干净了。

  “这就是你藏了三年的秘密?”

  燕北的断剑忽然垂落,剑刃在冰面划出一道白痕。

  “所以你才总往镜湖跑——这里埋着苏老弟的剑?”

  玄阳子猛地抬头。

  他松开攥着玉珏的手,那半块玉“当啷”落在冰面上。

  “我每年忌日都来这里,把他的剑埋在老槐树下。可刚才...刚才我感应到剑鸣,以为是幽冥宗的人来寻仇......”

  “所以你带着弟子冲进来,还特意让他们袖口沾血?”

  陆寒的声音像浸了冰碴。

  “你怕被怀疑,故意弄出破绽?”

  玄阳子的脸瞬间惨白。

  他望着为首弟子袖口的暗褐色污渍,喉结动了动:“那是...那是我让他们去后山杀了几只野熊,血渍没擦净......”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清越的鹤鸣。

  众人抬头时,一只丹顶鹤破雾而来,爪间系着玄天宗的传讯符。

  高崖上的秦昭扯下青面獠牙的面具,指尖摩挲着面具上的血纹。

  晨雾漫过他的玄色道袍,将他的身影融成一团模糊的墨色。

  他望着镜湖方向混乱的人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方才苏璃的短刃刺向玄阳子的刹那,他分明看见陆寒“很好。”

  他低声自语,将面具收进袖中。

  “玄天宗的执法堂主与药王谷遗孤的恩怨,足够让七大宗门的唾沫星子淹了玄阳子。至于陆寒......”

  他望着自己掌心浮起的暗纹,那是与玄阳子玉牌上相同的血契。

  “等剑意完全觉醒,你自然会来寻我。”

  鹤鸣渐远时,苏璃蹲下身捡起那半块玉珏。

  她的指尖抚过缺角,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出来。

  陆寒蹲在她身侧,想拍她后背又不敢碰。

  他的目光落在脚边那串铜钱上。

  雾影婆婆留下的那枚,此刻正与他怀中的铜钱共鸣,在冰面上轻轻震颤,像在催促什么。

  “陆寒。”

  燕北突然开口,断剑轻轻点了点他的肩。

  “你怀里的东西,该换个地方收着了。”

  陆寒一怔,刚要摸铜钱,远处的晨雾里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那声音像春蚕啃食桑叶,由远及近。

  他抬头望去,只见镜湖对岸的雾墙里,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指尖戴着枚青铜戒指,正虚虚朝他怀里的铜钱勾了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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