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很快笼罩了苏谢高地。

　　东西两侧的枪炮声渐渐稀疏，但中央平原方向的战斗却愈发激烈，爆炸的火光不断撕裂夜空，映照着滚滚浓烟。

　　贝当33军显然投入了预备队，试图利用白天打开的突破口彻底压垮汉斯守军。

　　第十集团军司令迪巴伊似乎铁了心要毕其功于一役，洗刷之前的失利。

　　然而，在王道装甲旅和31、35师临时驻扎的后方区域，却相对安静。

　　霞飞元帅的最新命令已经下达：原地待命，休整补充，等待后续作战指令。

　　这道命令清晰地传递着总司令的意图，王牌已经打出，突破口已经撕开。

　　接下来的扩大战果和攻坚克难，应该交给第十集团军的主力部队。

　　霞飞这是在巧妙地平衡各方势力，避免自己的亲信部队把桃子都摘了，引起其他部队不满。

　　毕竟他的大清洗已经闹得人心惶惶，这显然是很微妙的时期。

　　同时也是一种政治上的示好，将夺取苏谢高地的主要功劳让给第十集团军司令迪巴伊，以换取对方更紧密的合作。

　　指挥室内，油灯发出昏黄的光。

　　王道独自坐在铺着地图的桌前，面前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咖啡。

　　他没有去碰杯子，只是静静地看着地图上标注的苏谢高地中央区域，以及更后方代表汉斯军可能预备队集结地的阴影地带。

　　外面，33军进攻的炮声隆隆传来，震得桌上的水杯微微颤动。

　　副官凯尔轻轻走进来，低声道。

　　“旅长，第十集团军那边的攻势很猛，但33军先头部队似乎遭遇了汉斯军核心阵地非常顽强的抵抗。”

　　“推进速度比预计慢很多，而且……根据我们前出的侦察小队零散报告，高地后方似乎有新的番号部队在调动集结，可能是汉斯军的预备队。”

　　王道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

　　他端起那杯冷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

　　霞飞让他待命，是出于全局和政治的考量，无可厚非。

　　但他作为一线指挥官，对战场态势有着最直观的感受。

　　第十集团军，或者说贝当33军此刻的冒进，透着一种急于求成的焦躁。

　　他们看到了突破口，就迫不及待地想一口吞下整个高地，却似乎低估了汉斯守军核心阵地的坚固程度。

　　也忽略了对方指挥官在失去两翼高地后，必然会收缩兵力调集预备队死守核心枢纽的决心。

　　更关键的是，装甲旅的突击虽然成功，但毕竟兵力有限，突破口的宽度和纵深并不足以让后续的大规模步兵集群毫无顾忌地长驱直入。

　　汉斯军完全有可能利用夜暗和复杂地形，组织起有效的侧翼袭扰甚至局部的反冲击。

　　一旦进攻部队在核心阵地前陷入苦战，消耗过大，而汉斯军的预备队又适时投入，从侧翼或后方发起反击……

　　那么白天装甲旅用鲜血和钢铁换来的宝贵突破口，很可能会变成一个巨大的绞肉机，甚至导致整个攻势功亏一篑。

　　“太急了……”

　　王道放下咖啡杯，低声自语。

　　凉透的苦涩液体仿佛也流进了心里。他知道自己现在只能看着，霞飞的命令就是铁律。

　　但他敏锐的战场嗅觉告诉他，苏谢高地这盘棋，远未到落子定胜负的时候。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高地中央平原的夜战，将决定这场战役最终的走向是辉煌的胜利，还是惨痛的僵持，甚至是……

　　一场被逆转的灾难。

　　他只能希望，第十集团军的指挥官们，能比他预想的更清醒一些。

　　凉透的咖啡苦涩在舌尖蔓延，如同此刻王道心中对前线战局的忧虑。

　　指挥室外，中央平原方向的爆炸声愈发密集，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幕，每一次巨响都像是砸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贝当33军的攻势显然陷入了苦战，汉斯人核心阵地的顽强超乎想象。

　　就在这份沉重的寂静几乎要凝固在油灯昏黄的光晕里时，指挥室的门帘被猛地掀开，带进一阵微凉的夜风和硝烟的气息。

　　一个纤细却带着急切的身影闯了进来，正是埃米莉·普鲁沃斯特。

　　她穿着沾满尘土的战地记者卡其布外套，金发有些凌乱地挽在脑后，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

　　但那双明亮的蓝眼睛在看到王道的瞬间，先是闪过如释重负的安心，随即又被浓浓的担忧所覆盖。

　　“维克托！”

　　她快步走到桌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上帝保佑，你没事就好！”

　　王道显然没料到她会在这个时间点，突破战场的混乱找到这里。

　　他立刻站起身，眉头紧锁，语气里带着责备，但更多的是关切。

　　“埃米莉！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是前线指挥部，太危险了！你是怎么通过封锁线的？”

　　他知道自己岳父能量巨大，但战场瞬息万变，流弹和炮击可不会认人。

　　这次支援行动事发突然，王道来不及告知埃米莉，原本以为这样可以保护她，但是没想到埃米莉竟然追了过来。

　　不过让王道有些意外和愠怒的是，埃米莉竟然能大摇大摆地找到他这。

　　自己的部下为什么不事先通报？万一枪炮不长眼，他的部队遭遇袭击，埃米莉陷入危险那才是最糟糕的。

　　王道可以接受被上司利用，可以接受自己失败，但埃米莉是他的逆鳞，是绝对不允许触犯的。

　　“不要怪弟兄们了，是我想给你个惊喜。”

　　料想到王道心中的不满，埃米莉扑倒在王道怀里，给了他一个香吻。

　　埃米莉身为王道的未婚妻又是官方记者，训练期间经常或以官方采访士兵，或以夫人名义下军慰问。

　　早就在士兵们心中留下来深刻印象，加上普鲁沃斯特的强大背景，可能除了王道，整个部队都没人敢拦她。

　　“你这不是胡闹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

　　得到爱抚的王道性子也软了下来，但是仍然有些愁眉苦脸。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我又该怎么办呢？”

　　她的话没说完，但那份未言明的恐惧清晰地写在脸上。

　　身为战地记者，她已经见识到了战争夺走生命的残酷场景。

　　此次前来，即使职责所托又是情感牵挂。

　　看着埃米莉深情美丽的眼眸，王道的心被触动了一下，他绕过桌子，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

　　“接下来的战斗，听从我的指挥！埃米莉记者！”

　　“是，上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