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衣冠若话外台臣
李故急忙停止笔法,向后连退了数十步才回避过七星剑的锋芒,他回身掂量着再退不到十步之间就要被打下擂台,又持起自己的判官笔,空中沉重的点了一点,谓之“笔顿”,招式飞扬洒脱,其实之际已然运好了下一招数的内力。李故重新扬起判官笔挥毫起来,这一次的却是不成章法,上下风波、龙飞凤舞,如书窗之间、秋雁斜飞,司空腾大声叫好:“好一招张旭狂草!”原来这一笔法乃是这套儒林武学中的极高深的绝学,临摹行体、楷体皆可以寻一个大家,精修努力来参悟其中的章法,终有所成,古人自有其法度也。而草书却任意驰骋,纵是大宗师崔参军也指点不出其中的参照,才是窥见这套武功、意会修炼者之性灵的成就,所谓:“用笔者,天也;流美者,地也。”李故的狂草潇洒自如,愈来愈有精神,忽然在第四十七式时一个顿笔,将司空腾手中的七星剑击落在地。李故见状收势,退回几步抱拳道:“司空老掌门,得罪了。”司空腾释然大方道:“哈哈,是老夫技不如人哪,输得心服口服。”不待他门中的主持弟子宣布,即扬声道:“李将军胜场。”
接下来与衡山派分庭抗礼的武当派掌门也上场与李故斗了百余回合,最终输在他手中,李春烛在一旁嘀咕道:“武当派的武功不好玩,尽是些老招数。”其余南方的大小宗派有闭关静修、韬光养晦的掌门人物,也有一时闻名的后进新秀,不停有人自愿上场,却不过几十回合就纷纷败下阵来。其中或武功新颖、或招数繁杂者,上来一个,李春烛似乎就已然看出来了他们的武功家术,小声道:“这一家内功才是初学时所用,不足为奇……”“雁荡派的‘落雁过秋’虽然省功,终究也只能算是中流,哪里及得上我们姑苏的‘燕浮春荷’啊。”
再说那伊川书院曾经的二掌门崔参军原是太祖赵匡胤手下、大宋开国的第一任禁军头领,后来弃官弃武又归隐到书院中,再不向弟子传授武功而习文。李忘剑曾是他早年的首徒,也是在书院内唯一的关门弟子,得他从业时讲授修武十余年,最得其儒林武学的精要。后来天下太平,崔参军晚年又与他师徒间学习文章,遂再不愿与他切磋武艺,只好替他更名作“忘剑”,以示二人忘掉武道,再不许现身江湖。哪知当年崔参军曾携弟子游侠江湖数十载,与大宋开国第一将军石守信齐名并称,响彻海内已久,诸多武林人士岂敢遗忘?这次规模宏大的会盟南宗之事仍然将伊川书院的席位设在上席,紧靠着衡山、武当诸派,此时李忘剑同崔参军当年是伊川书院的副掌门,自然谨遵师命,不愿再出行于武林之中,有若干瓜葛,却也不敢太过怠慢,转眼就不认昔日与众好汉的情分,只好遣弟子前往。储通曾经读过他们的武籍,故而自告奋勇愿意出席,保证绝不上场比武,只是叙旧喝酒,其实他也有自己的打算:那日在家乡集市中曾与那个极仗义为人的豪侠相逢过,两人行游湖中,饮酒吃鱼,甚是倾心。只是他一去不复还,心里自从一面之缘后难忘,这些天时常怀念。此次前来也心存侥幸,盼望着或有几分可能来到这武林会盟中,或是那一门派的人物,哪知一盼不见,心中落寞。
会盟主持私下里对掌门司空腾道:“钱塘府向来是武林中的大宗派,高手如云,不知这次怎么就不见前来。”司空腾道:“莫非是信函没有送到,中途遭人扣下了。”主持道:“不会,信是师弟诸葛全亲手送至王爷府中回来复命的。他说钱塘的招待热情周到,只道商量了再回复。”司空腾道:“那便无妨,我们又不曾怠慢过。”主持点点头,仍然照例为他们设了一上等席位。
曲苑春风、湖光滟滟,蜻蜓款款飞在水面,偶然歇足点落在小荷尖尖角。正燕忙莺懒,落花轻飞乱舞,趁着游丝飘到园林前,院子仍日长门闭。唯有珠帘散漫,垂下却又被东风扶起。
赵溶月在梨花院落的小亭中读着书,关切笑道:“毓儿,你倒是歇歇吧。”
赵毓儿正悉心地给一树晚梅疏剪枝子,晚梅不病、此时枝影扶疏,苔枝点缀着仲春时节少见的清蜡色般的白花,宛若一颗颗琼瑶。只是花朵在百花丛中渐渐之间不断凋零,恐时节不长。
赵毓儿道:“可惜一年的风月,晚梅的花期仅余几日,便有一场春雨要来,去年的暗香就不再了,到那时就是想也想不回来了。”赵溶月笑她痴傻,便也走来帮忙给树施拢落花肥,抹下新泥。
忽然有丫鬟前来报道:“长公主,大王请见。”
赵溶月润洗了双手,便半蹲下身子施礼道:“见过叔叔。不知今日何事?”
钱塘王刚刚就坐,环顾看到赵毓儿也在,说道:“原来毓儿也在啊,那便先自去玩罢。”
即问道:“殿下,你可知道近日在巫山巫峡有南派武林会盟一事。如何我们吴越的子弟没有过去参与?”
赵溶月摇摇头道:“我从未听闻过这个消息,只是二叔道今年有紧急军务,年后就调遣众多将军与伯伯们去海边那边商量过事要,此时他们或许还在二叔那边并未回来吧?”赵溶月又道:“我也只与台州府的张将军通信过。张将军告诉我要此番或许出行两年才可回来,王爷要去征讨南海,打听这数十年的吴越商旅被劫之事。只是南海那儿居无定所,唯恐敌人望风而逃,故来此次行事秘密,不便张扬。至于出行细微处,他也不得而知,只是在台州候命。”
钱塘王听完惊道:“殿下竟然把自己身边的绝学护卫任凭钱王爷调遣了?张玄素中将向来应该只守护在你左右。”
赵溶月道:“我虽与他亲近。毕竟他是男儿,又是有勇有谋的领军将军,他想建功立业就随他去吧。况且吴越太平,也无需多虑。”钱塘王惊讶不已,转眼间又气闷不平,告辞道:“寡人知道了,今日叨扰到长公主了。”赵溶月笑道:“叔叔不必客气。溶月无能,哪里有能耐看管各位将军呢?”
夜里,钱塘王用罢晚膳就来到王爷钱超的越王府中,正欲告知看守要请入时,只见府门中走出来一个北方胡地打扮的汉子,那男子看上去体格魁梧、满面威风,绝不似寻常人等,他随意四处张望,府中值班看守也不加阻拦,纵连见了钱塘王也只是看了一眼,显然并不认识,随即就大步离开了。左右见状不对,想去捉拿询问,钱塘王制止他们,以免打草惊蛇,心中也甚是诧异、惴惴不安,思忖道:“我吴越江南之地同辽国塞外相距千里,风牛马不相及。怎么会有辽人在这境内,看样子似乎还与王爷有不浅的交情。”但心想也不好怀疑挑破,此事是他的隐私从未与自己商量过。
钱塘王停了一会儿,方才进门,钱超正在案头草写文书,两人见面互相施礼问候毕,钱塘王先问道:“贤弟,今年春的巴山巫峡南派武林例行盛会。我钱塘为何不去参与?”
钱超热情笑笑,开门见山便道:“此次我要秘密帅兵南征南海,趁着南海的倭寇也去闹举这南派武林,正好可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这事军中少有宣扬,只是约摸备好了轮船。这武林里算是什么名堂,不过虚名而已,不值一提。若我征讨了南海诸岛屿,海上航路与货贾物资可是不计其数。”
钱塘王道:“这等大事如何不与寡人商量,寡人也能崔粮募兵,早做打算。”
钱超还礼道:“我征讨南海轻而易举。怕就怕那南海人却居无定所,躲避不见,空消耗我大军的物资,以致无功而返。因此不便张扬,还要请大王见谅。”
钱塘王又道:“那却要尽数调用吴越守护宗庙的故老和绝学将军们,这又是何故?”
钱超讥笑道:“如今吴越安顿太平,城邑之间数十年不见霍乱。他们反正也久居无事,出去见识一下也是应当的。况且这次行军讲究少而精锐,不宜兴师动众,调用他们正而合适。大王再无需多虑,待两年后我回来献上南海十岛。”说罢,他起身指着堂前挂着的一副海域图。
一探子进来禀报,径直交给钱超一封信,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就纵身而去。视钱塘王在一旁若仿不见,不知行礼。钱塘王望外看时竟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显然有轻功高妙。他自讨得无趣,只好怏怏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