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禁峰,枕崖小筑之中。
顾行盘膝打坐在静心蒲团上,口中牙关紧咬,额头上浸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脸色则显得有些惨白,明显正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傍晚时分,当他将遁天宝葫祭炼完成之后,稍稍休息了一番,便正式开始修炼重云十二小正经之一的“玄元洞幽心印真经”。
想要将这门经法修行入门,一开始便要承受非人之痛楚,因为此门经法的第一关,便是要炼念成丝。
所谓念,即是心神之念,讲的通俗一点,便是人的心神意识,对于一般人来说,心神意识乃是最为薄弱之处,即使对于修士,在没有进阶筑基之前,一般也不敢妄动心神意识,只能小心保护防范,生怕其遭受丝毫损伤。
但修行“玄元洞幽心印真经”的第一步,便是要从心神意识着手,至于如何炼念成丝,就需要掌握此门经法中的一道铸神法门——离合同参铸神篇。
这篇铸神法门,有一别称唤做“百日铸神篇”,其中的关键,乃是将修道者的神魂与意念分离开来,而后运转化念法门先将自身意念锤炼三十六日,再运转锻神法门将神魂洗练三十六日,最后再用三十六日将神魂与意念相合。
前后共计一百零八天,最难熬的便是前面七十二天,熬过了前面这段时间,最后的三十六天要做到神念相合,只需每日按部就班的运转法门,中间不出什么差错,便是水到渠成之事。
当修炼者成功熬过了百日铸神,届时神念将变得无比纯粹坚韧,虽然身处炼气期,然而单以神念而论,已经堪比筑基期的修士了。
正常炼气期修士只具备意识或是灵识,只有筑基成功以后,才能将自身灵识化作神识,并在之后修行的过程中,神识与修为都会随着修炼者的不断修行,一步步壮大提升。
而修炼“玄元洞幽心印真经”之人,却是在炼气期便将神识提前修炼出来,当然这其中要承受的痛苦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此时顾行正在运转法门,进行神魂与意念的分离,在他脑中的意识海之内,雾霭沉沉,无尽意识杂念如薄雾轻纱一般,灰蒙蒙的,弥漫在整个虚无空间。
若是想要将所有杂念全部化念成丝,从神魂中剥离出来,那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因为人的杂念时时刻刻都在衍生,许多念头虽然看似被抛却遗忘,但那只是表象。
一个人的意识杂念只要诞生了,便会永存意识海中,直到这个人死了,神魂彻底消散掉了,这些意识杂念才会跟着消失。
而顾行此时要做的,并非将所有的意念都炼化成丝,他所需要炼化的,只是其中飘荡着的一缕缕本源意念,只要找到这些本源意念,将其捕获并剥离出来,第一步就算是完成了。
所谓本源意念,便是诸多意念衍生之根源,包括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以及意根。
人的一生会产生无数的驳杂意念,而这些意念之所以会产生,便是由于这七大本源意念的存在。
顾行此刻已经将眼耳鼻舌身意六大本源意念全部找到,并且成功剥离了出来,便是此刻飘荡在顾行意念化身周围的六道清光,但那最后一道意根,他却始终不曾找到。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忽然心中一动,他想到了那块神秘的无字玉碑,此碑具有神异莫测之能,或许从那上面能发现什么线索。
随后顾行的意念化身带着六道本源意念,朝无字玉碑所在的位置缓缓飘去。当他到达无字玉碑面前时,原本沉寂的六道本源意念,忽然间颤动起来。
顾行正想着要不要暂且离开此处,却见无字玉碑一阵光芒大放,将六道本源意念全部笼罩进来。
随后无字玉碑仿佛变成了一个诡异的黑洞,将六道本源意念一个个吸纳进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顾行完全愣在那里,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不禁汗毛倒立,惊出了一身冷汗。
自己的六道本源意念竟然被无字玉碑吞噬掉了?那自己以后岂不是要变成一个无感无识的痴傻之人了?
他不顾一切的冲向无字玉碑,想要试着将六道本源意念召回,然而根本没有丝毫反应,他焦躁不安地站在玉碑前面,心中闪过诸般念头。
忽然间他感觉双目一阵刺痛,接着耳朵也好像被利锥刺破,瞬间剧痛难忍,而后是鼻子仿佛被人持利刃剜掉一般……就这样六道本源意念一个接一个的沦陷。
在顾行的神魂意识中,他只觉得一层接一层的剧痛,不断叠加起来,自己甚至都来不及体会这一刻的剧痛,下一刻便被更加可怕的剧痛所侵蚀。
这种超出极限的痛苦好像持续了很久,又好像只有短短的一瞬间。
当顾行勉强恢复过来的时候,只见六道彩色玄光从玉碑中疾射而出,每一道都直接穿过他的额头,融入到他的意念化身之中。
当最后一道青光融入进来之后,顾行的意念化身猛然一颤,随后他身上赫然爆发出无比刺眼的金光。
这一刻顾行仿佛明悟了一切,他一直苦苦寻找的第七道本源意念,不正是他此刻映射出的这道意念化身吗?
也只有第七识“意根”,才具备足够的韧性和资质,来承载自己的诸多意念,成为自己的意念化身。
想通了这一点,顾行顿觉心神变得更加通透澄澈,从这一刻起,他的神魂与意念终于完成了分离。
如今他七大本源意识都聚在此处,便是意味着,玄元洞幽心印真经入门的第一关“炼念成丝”,他已经成功做到了。
接下来的两个月,他要做的便是依照离合同参铸神篇,将七大本源意念锤炼三十六日,而后再将神魂洗练三十六日,待完成了前面这两步,后面的神魂意念相合基本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就在顾行闭关的这半个月,灵溯峰与紫霞峰上,一群世家弟子针对顾行的谋划终于渐进尾声。
这日,灵溯峰的一座洞府中,包括袁应洪、崔锦屏在内的十几名内门弟子,都聚集在此处,今日他们便要把斗法绝争的人选商定下来。
袁应洪坐在主位之上,仰头将手中美酒一饮而尽,而后轻轻放下酒杯,开口道:
“诸位师弟,今日我等聚在一起,并不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而是为了我们世家一系的未来,为了尽早扫除一位潜在的大敌。”
他这话一出口,下方众人纷纷为之一震,随后有人面露疑惑道:
“袁师兄此话何解?那顾行虽然狡猾多端,用诡计陷害了少康,但此人资质一般,据说入门之时才得“丙下”而已,又算得上什么潜在的大敌?”
袁应洪显然早就料到会有人发问,他淡淡一笑,转头望向那名出声之人,说道:“吴师弟你实是不知其中内情阿……”
说完这句,他忽然闭口不再讲话,而是低头把玩起手中那件精美的酒爵,眼光则有意无意的瞥了坐在下方的崔锦屏一眼。
崔锦屏登时明白过来,他站起身整理了衣袍冠带,而后郑声道:“诸位师兄,此事我倒是略知一二,便由小弟代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