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7章 不破
“你的意思是,方家想拿皇后娘娘去做替死鬼?”方紫岚沉了声音,男子摆手道:“我只是随口猜测,做不得数。不过独孤家已经送了女儿入京,听说皇甫家的女儿也在路上了,更不要说京城中那些世家大族……”
他边说边偷偷瞄了一眼方紫岚,眼见她身上冷意越来越重,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方家离开京城,宫里的皇后娘娘失了倚仗,本就是弃子……”
“那你们刘家的弃子是谁?”方紫岚打断了男子的话,他唯唯诺诺,好一会儿才道:“姑娘觉得是谁?”
“你想套我的话?”方紫岚眯了眯眼,男子把头摇的好似拨浪鼓,“我自是不敢,只是姑娘要与我刘家算账,却不是为方家而来,我总要弄清楚,也好死个明白。”
“你适才也说了,如今愈演愈烈,东南之地大部分有名有姓的人家都牵涉其中,朝廷命官更是被扣押了不止一两位。”方紫岚幽幽道:“既然骑虎难下,不妨不破不立。”
“姑娘言之有理。”男子若有所思,“然姑娘有没有想过,倘若果真如你所言,一家死一个可不够。”
他顿了顿,试探着问道:“姑娘莫不是想做这深夜之雨,把东南之地彻底清洗一遍?”
方紫岚深深地看了一眼男子,“我确实想过。”
“姑娘舍不得伤人,看来确实只是想过。”男子盘腿坐在了地上,讪笑道:“想来我那小厮也没什么大碍?”
方紫岚没有应声,男子便自顾自地奉承道:“姑娘这般人美心善,若有所需,不妨开口,我刘家力所能及之处,必全力以赴。”
“人美,心善?”方紫岚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重新坐回了主座,“我现在不杀你,只因你对我还有用。”
“既然如此,姑娘不妨明说。”男子摊了摊手,“绕来绕去的,反而耽误事。”
“好。”方紫岚点了点头,“你说荣安王的尸骨不好处理,各家都分了几块,可我去了方家,却不曾见过,你作何解释?”
男子愣了愣,随即反应了过来,“姑娘是怀疑我们栽赃嫁祸方家?”
“我们?”方紫岚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男子却并未在意,“狡兔三窟,不知姑娘去的是哪个方家?”
方紫岚没有回答,男子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方家产业遍布各地,方崇正其人手段卓绝,他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几块尸骨,并非难事。”
“听你这么说,像是知道方崇正把荣安王的尸骨藏到何处了?”方紫岚似笑非笑,男子摇了摇头,“自是不知。更何况,倘若我说知道,姑娘只怕更要怀疑是栽赃嫁祸了。”
见方紫岚沉默不语,男子继续道:“姑娘,虽然我不知你意欲何为,但如果你是想用荣安王的尸骨做些什么,想来难如登天。”
“为何?”方紫岚敛了神色,男子坐的端正了些,“荣安王毕竟是皇亲国戚,只要不是谋逆那等通天大罪,于他而言都无关痛痒。加之如今他已是黄土一抔,民间尚且讲究死者为大,遑论皇室宗亲?”
“皇室宗亲,便无罪了吗?”方紫岚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男子轻笑出声,“姑娘,你不会信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吧?那种话本里面的桥段,你看过便罢了,千万不能当真。”
末了,他又补充道:“这么多天过去了,谢先生仍是一筹莫展。容我大胆说一句,若是不能及时结案,再拖下去想来别说谢先生要被陛下问责,就是关在狱中的夏侯将军,此生都不要想出来了。”
“看不出来,你的目光倒是长远。”方紫岚冷哼一声,语气毫无赞赏之意,反而透着浓浓的怀疑。
“姑娘谬赞。”男子抱了抱拳,“我虽是刘家人,平日不过混个富贵日子,但多少还是知道些时局,明白望风而动的道理。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总归要比一般人逃的快几分。”
方紫岚略一思索,“想来我今日能见到你,是因为你觉得还不用逃?”
她话音刚落,男子的面上便已是青白不接,话也说的磕磕巴巴,“刘家由我堂弟掌家,怎么也算不到我头上……”
“可刘大人被谢先生扣押了。”方紫岚抬手拿过桌边茶盏,“你为何如此笃定,他定能全身而退,至少不会把你拖下水?”
“我就是一富贵闲人……”男子甫一开口,就被方紫岚截住了话头,“谋害皇亲国戚,不止是死罪,而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你不会不知道吧?”
“若依照姑娘所言,大家皆是同谋共犯。”男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岭南五家通亲已久,包括夏侯家在内,谁又不是谁的九族?倘若再加上远房旁支,只怕整个东南之地没几个活口了。”
“是东南之地没几个活口,还是没几个富贵人家了?”方紫岚摩挲着茶盏的边缘,男子赔笑道:“若无富贵人家,平民百姓如何吃得起饭穿得了衣……”
他话未说完,方紫岚手中的茶盏便已砸到了他面前,碎片飞起刮伤了他另一边脸颊,“姑娘莫要动怒,我不过是实话实说……”
“我瞧你是说反了。”方紫岚不耐地截住了男子后面的话,“若无平民百姓供养,你们这些所谓的富贵人家,如何吃得起饭穿得了衣?然而你们倒好,个个都视人命如草芥,当真以为东南之地没了你们便不行了吗?”
男子没有说话,然而脸上神情分明是在说——“你大可以试试,看看东南之地没了我们还能不能正常运转”。
方紫岚站起身,“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赌的便是法不责众,纵然谢先生敢豁出去,把你们所有人绳之以法,也不敢轻易处置。一旦捅到陛下面前,权衡过后,便极有可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姑娘明白便好。”男子满意地微微颔首,方紫岚斜睨了他一眼,“真是好一个风平浪静的东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