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野怔在原地，呆呆的看着他。

　　“你竟然这样想……”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当上门女婿，是邵允尧自己的选择，顾家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

　　反而是他娶了顾清玉之后，顾老爷子给了他很多别人都没有的机会和资源，甚至把自己这辈子积赞的人脉也介绍给他。

　　于是他才能在顾氏平步青云，像坐火箭般从一个最底层员工一跃成为人人尊敬的邵先生。

　　“你以为守住顾氏的江山，都是你自己的功劳吗？”顾野觉得可笑，“如果没有外公给你的那些资源人脉，单凭你自己，顾氏这个江山你该怎么守？如果没有利益的牵绊，你又怎么发展自己那些心腹？”

　　“你把你自己当成顾家的狗，那也是你自己这样认为的！”顾野心底泛起阵阵寒意，“外公从没这样想你，他把你当成自己儿子一样栽培！他对你甚至比对舅舅还用心！”

　　“呵……他只不过让我给他亲儿子打工罢了！”邵允尧闭上眼睛，嘴角那抹嘲讽的笑依旧没有消失，“还有你，你一个外姓人，竟然也成了顾家的皇太子！呵……可笑，真他妈的可笑！”

　　他以为自己声嘶力竭，可吼出来的声音沙哑而低微，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只觉得眼前发黑，整个人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一旁仪器的警报声也愈发急促。

　　“好，”顾野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就算顾家对不起你，可你为什么要贩毒？为什么跟霍家勾结！”

　　“这条线路利润大啊。”邵允尧笑起来，“阿野，你是跟我长大的，却还是不了解我，我这个人……年轻时候缺钱缺的太多，所以这辈子我只喜欢钱，呵……我只喜欢钱！”

　　“为了钱，你可以昧着良心，可以滥杀无辜？！”

　　“良心？”邵允尧浑浊的眼中露出一丝嘲讽，“良心值多少钱？我以前教给你的那些，你是不是都忘了？”

　　“你教我做人要坦诚，要守信誉……”

　　“我也教过你要见机行事，兵不厌诈！”

　　“邵允尧！”顾野愤怒的看着他。

　　他心底压抑许久的怒气，被邵允尧这几句不负责任的话都挑了出来。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觉，他并不十分在意邵允尧是否真心疼爱过他了。

　　他曾以为正确的三观，曾引以为傲的那些邵允尧教过他的东西，到头来竟然都是垃圾。

　　三观是他自以为正确的，邵允尧教他的东西，他只看到了积极的一面。

　　然而邵允尧真正想教他的，是那些精神糟粕，邵允尧真正想把他成的，是一个浑身充满负能量的人。

　　顾野紧紧握着拳头，竭尽全力让自己颤抖的不那么厉害。

　　原来天堂与地狱，天使与修罗，真的只有一线之隔。

　　原来，人不是一天烂掉的。这个人从来就不是值得他尊敬的人。

　　“邵允尧，你我之间两清了。”顾野冷冷看着他，掏出一份套着塑料袋的文件。文件仅有几张纸，而上面的字迹透过塑料袋清清楚楚映了出来。

　　“资产转移？”邵允尧沙哑着声音，“这是……”

　　“这是四年前，我找律师公证的。”顾野的嗓音不带任何感情，“公正的内容就是将我名下的一半资产都转移给你，并且郑重声明，将来我接管顾氏之后，会让你成为顾氏最大的股东，掌握一半股权！”

　　邵允尧瞪大眼睛，上半身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支配，竟然微微抬了起来。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顾野轻嗤一声，“因为那时我真的把你当成父亲，我感激你的养育之恩，我认为无论我拥有什么，都应该孝敬你一大半，甚至全部！”

　　“那时候外公已经把欧洲银行的密钥给了我，就凭这份声明，你就可以得到欧洲银行里一半的钱。至于另一半，我原本也打算给你的……邵允尧，你算一算，这些东西会不会比你贩毒赚的少？”

　　邵允尧双眼圆瞪，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顾野冷笑，当着他的面把那份声明撕成碎片！

　　“现在，已经用不着了！”

　　“棠棠告诉我，爱是常觉亏欠，幸福不是贪得多，而是计较的少。呵，真是可惜……我一直觉得我亏欠你的养育之恩，到头来却发现我才是小丑！”

　　“邵允尧，”他冷冷盯住他，眼底那抹暗色越发深重，狠狠吐出几个字，“希望我们，永不相见！”

　　……

　　顾野离开医院之后没多久，就收到邵允尧医治无效的消息。医生告诉他邵允尧临死的时候两只手在空中乱舞，像是在抓什么东西。

　　顾野神色黯然。

　　他知道邵允尧抓的是什么，他想抓的是那份声明的碎片，是被撕成纸屑抛在空中像雪花一样坠落的碎片。

　　原来他真的不曾了解过邵允尧，这人把钱和权看的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顾氏用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休养生息，好在一切都步入正轨。顾老爷子虽然上了年纪，但行事依旧雷厉风行，先是收购了最大的竞争对手霍氏，又给金海传媒注资，使之重新上市。

　　他还准备正式对外宣布，将顾氏集团全权交给顾野。

　　然而顾野拒绝了。

　　“外公，我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他看着慈祥的老人，眼神也变得柔和，“这阵子发生的事太多了，让我有些喘不过气。”

　　顾老爷子看了看不远处的姜棠。

　　这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秋高气爽，阳光和煦，姜棠和顾野一起来外公的宅邸看望他老人家。

　　姜棠带了几样绣品送给外公，刚好老宅里的几位老佣人都对刺绣感兴趣，便跟姜棠一起坐在小花园里，几人一起讨论刺绣，说说笑笑，气氛格外融洽。

　　顾老爷子眯了眯眼睛，笑道：“你不想接管顾氏的原因，就是她吧？”

　　“接管了集团，分身乏术，就没那么多时间陪她了。”顾野轻笑，“而且……在接管集团之前，我还需要陪她回一趟南洋。我的事情有了结果，她的事情，也该有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