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新年，京都各区都很热闹。

　　岁末隆冬，最近这几天的天气却是一天比一天好，今天甚至还隐隐露出了一点阳光。

　　不似夏日耀眼的骄阳，只是色泽浅浅，十分柔和。

　　沈明娇是和许书颜一起出门的。

　　马上过年了，许书颜的画廊这两天就放假了。

　　她闲着没事，本想约沈明娇出门逛街，一听说沈明娇要去给一个小妹妹探班，就跟着一起来了。

　　不过，“闲着没事”，只是她跑这一趟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她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一个小姑娘，才跟沈明娇相处了短短一天，就能被她当成朋友，还能说动沈明娇去给她探班的。

　　要知道，当初就连她，都是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能成为沈明娇唯一的朋友的。

　　当然，现在“唯一”这个限定词，已经是过去式了。

　　因为沈明娇去深城参加《舞动千姿》回来后，许书颜就不再是她“唯一”的朋友了。

　　但这并不代表，做沈明娇的朋友就变得这么容易了。

　　“可我还是很纳闷啊，大熊他们能跟你成为朋友，都是朝夕相处、并肩作战养出来的情谊。”许书颜亲自开车，穿行在京舞拥挤的车流里，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个小姑娘到底有什么神通广大的地方，就见一面就能跟你玩得这么好了？”

　　许书颜没有坏心，她就是纯粹的好奇。

　　她乐得看到沈明娇交到更多的好朋友。

　　“挺可爱的一个小姑娘。”沈明娇说，“乖乖巧巧的，很文静，一会儿你见到就知道了。”

　　“我知道她。”许书颜说，“但不了解。”

　　许书颜和沈明娇这种不爱上网、完全不关心娱乐圈的人不一样。

　　她的工作室经常跟娱乐圈的艺人工作室合作，所以她本人对这个圈子的了解程度也要比一般人深一点，大大小小的艺人，只要不是真的糊穿地心，她都会有点印象。

　　左菲菲虽然刚出道不久，但《理想生活》正在热播，她在节目里表现出的人设也讨巧，在圈内也不算籍籍无名。

　　“但我还以为她在节目是都是人设。”许书颜直白的说，“毕竟荧幕上，你懂的嘛。”

　　远的都不说了，离得最近的一个就是刚塌得地基都不剩的叶诗韵。

　　所以内行人看门道，从来不会将镜头里的人当做是真正的一个人。

　　说得不好听点，艺人出现在大众面前，就是个被包装精良的商品。

　　或许有真实的，但多多少少，也是美化过的。

　　“她的眼睛很干净。”沈明娇说，“很纯粹。”

　　一个人的眼睛不会骗人的。

　　有坏心的人，无法拥有这么明亮的眼睛。

　　“不过她好不好有什么关系？”沈明娇又说道，“我只是觉得她合眼缘。”

　　合了她的眼缘，她就愿意交往。

　　谁管她是好的还是坏的，只要不害到她头上，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更何况，谁又能有一个明确的，好或坏的界定。

　　她只是觉得小姑娘很可爱，她就愿意和她来往。

　　就这么简单而已。

　　许书颜想想也是，沈明娇做事向来自有章法。

　　反正她自己知道分寸，再不济还有陈礼兜底，也不用她太担心。

　　“说得有道理。”许书颜说，“反正交朋友又不是结婚，也不是什么要被绑定一辈子的大事，大不了发现不对劲再及时止损，也没什么问题。”

　　沈明娇点头：“是这样道理。”

　　车子开上连接京都东南两区的康渡桥，桥底下的河水在和煦的日光下，反射出了粼粼波光。

　　水面很平静，只有一两艘航标船浮在水面上，像是随着风自由的行走。

　　康渡桥上的风景历来被人夸赞，即便只是这么普普通通的日常一幕，已经美不胜收。

　　若是在夏天，天幕澄净，日落时分，晚霞绵延万里，会更加的瑰丽。

　　沈明娇很长时间没有心情这么惬意的看风景了，这会儿坐在车里，也难得觉得放松。

　　这几天大概是她人生这二十四年来，最舒服、最没有牵绊的几天了。

　　她整个人都很柔和，心里也干干净净的，没有枷锁，也没有任何困扰。

　　她的眉目间虽然仍是清冷，却再也不沾苦涩。

　　许书颜抽空转头看了她一眼，心里也为她感到高兴。

　　“娇娇，你还记不记得，我和阿清准备订婚的时候，你跟我说过一句话？”她突然问沈明娇。

　　沈明娇只是一转念，就记起来了。

　　她也笑了起来，说：“当然记得。”

　　“那时候你对我说，人在世上走一遭，你爱的人正好也爱你，真的很幸运。”许书颜说，“还说你很羡慕我。”

　　“当时我真的特别心疼你，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但凡换成另外一件事，无论是什么，许书颜都不会这么束手无策，只能看着她难过。

　　可偏偏沈明娇顺风顺水，万事都有陈礼替她兜着，根本用不上许书颜；而她人生中唯一的难过，也是陈礼给她的，许书颜还是插不上手。

　　感情啊，从来最纯粹也是最复杂。

　　但无论如何，外人都是无法插手的。

　　于是许书颜也只能旁观沈明娇的悲痛和绝望，却无能为力。

　　她差点以为，沈明娇和陈礼，真的要就此挥别了。

　　好在上天有成人之美，还是没让一对有情人错过。

　　许书颜今天看到沈明娇的第一眼，就在心里感叹了已经幸好。

　　幸好他们兜兜转转，还是又回到了彼此身边。

　　沈明娇的思绪被许书颜带回了那个晚上。

　　那是她最茫然，最失望的一段时间。

　　她和陈礼三天两头吵架，吵得她筋疲力竭。

　　她不断试探，陈礼仍是会一如既往的哄她，却从不回答她的问题。

　　“那时候我是真的想放弃了。”沈明娇说，“我那时候，看不到一点希望。”

　　后来，她也真正的放弃过了。

　　“即便是到了现在，我仍是觉得，单方面付出的感情，实在太疲惫了。”她说，“坚持不住的。”

　　或许你可以坚持一天，两天，甚至是一年，两年。

　　可人生漫漫，谁又能忍受，数十年如一日的无回响？

　　沈明娇自认自己做不到。

　　她尝试过了，她失败了。

　　她最有资格，说这句话。

　　她原也以为自己可以忍受，毕竟陈礼除了不爱她，对她是真的没话说。

　　可人啊，都是不会满足的。

　　人都会贪恋，自己得不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