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魔界边境，已是十天后了。

　　我坐在客栈吃着热腾腾的面条，全身暖和和的，仿佛又活了过来。

　　“接下来什么打算？”司曜放下筷子询问道。

　　他又在试探我，我的身份早已暴露无遗，但他的真实身份却不曾袒露半分，就连面貌我都不曾见过，虽已风雨同舟，但是实难与共，我的计划又岂能让他知晓？

　　“品鉴红雪茶。”我胡乱答道，“魔族的特产呢，难得来一趟，我得尝尝。”

　　司曜微微挑眉：“哦？”他无奈的摇摇头，似是被气笑，“你还是不信我。”

　　“告诉我你的身份。”我直接挑明道。

　　“你来这里是想查阅兵册吧。”司曜并未回答我的问题。

　　他竟然知道我的想法？

　　我心里一惊，面上不露神色道：“此话何意？”

　　司曜依然没有回答我的话，他讳莫如深道：“只有我能帮你。”

　　我看着他坦然自若的模样，心里泛起了嘀咕。眼前的他似是与我志同道合，但毕竟是魔族，迟早有一天会与我背道而驰。可他说的也有道理，兵册不是随便能查阅的，更何况就算我成功潜入军营，也是危机四伏，寡不敌众。可他为什么帮我？要是图谋利益，或可成为暂时的伙伴。若是无欲无求，定是心机颇深，断然不可与之同行。

　　“理由。”我慢慢吃着面条，漫不经心问道。

　　“黄金九千两。”司曜悠悠然开口。

　　“九千两？”我眉眼一弯，戏谑道：“趁你病要你命啊。”

　　“兵册值九千两。”司曜拿起玉箫不以为意的擦拭道。

　　我放下碗筷，收敛笑意，表情认真的看着他慵懒的神态，他不紧不慢，不疾不徐的等着我回复，似是胸有成竹，料定我会同意般。

　　“成交。”我勾唇而笑。

　　十五月圆夜，月黑风高，我戴着帷帽站在妖魔边境，一条人烟罕迹的小路上沿路亮起了猩红的鬼灯，我捏紧手心跟随一盏漂浮的鬼灯在迷雾中前行。半晌，迷雾散去，视线清晰，一道巨大的石门显现，石门上刻着“黑刃楼”的字样，两旁挂着黑白两颗骷髅头。

　　两颗骷髅头的颌骨同时开合，暗哑之声响起：“白道递门槛，黑道黄糕一块。”

　　我掏出一锭金子丢进门前黑色的木匣内，石门缓缓开启。

　　黑色骷髅头歪着脑袋道：“贵客请进。”

　　鬼灯继续漂浮前进，灯火微亮的光芒只能照清脚下的路，身侧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见一些细小的尖笑声。突然，鬼灯熄灭，万籁俱寂。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响起，由远及近，我感觉到声音停在了我的身侧，近在咫尺。

　　一双猩红的眼睛在黑夜中发出亮光，来者尖细着声音问道：“贵客何求？”

　　“三件事。”我定了心神，努力保持镇定道。

　　“一事一锭。”红眼消失，银铃声响起。

　　我又掏出两锭黄金放置手心，铃声停顿，我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拿走了黄金，红眼亮起，我继续说道：“第一件事，明日给一名叫司曜的魔族传递消息，‘西妖公主项上妖头可值黄金万两’。第二日，第二件事，张贴黑刃榜，万两黄金换西妖公主头颅。一个时辰后，第三件事，撤销追杀令，消除此事的一切行迹。”

　　“允，七日绝后杵三千两。”红眼消失，银铃声响起，由近至远。半晌后，鬼灯突然亮起，往来路飘去。

　　次日，正值寒食节。

　　“夭夭。”打开门，司曜站在门口咧嘴笑。

　　我揉了揉眼睛，有些犯困道：“你怎知道我名字，我没告诉你啊。”

　　“说过。”司曜愣了一下，笑道，“你忘了。”

　　我没再深究，转身下楼。

　　“今天寒食节。”司曜追上来，“我带你放纸鸢吧？”

　　我看向司曜明亮的眼眸，只有独处才能给他杀我的机会。

　　我勾唇一笑：“好。”

　　北魔地域本是一片寒冬，可他不知带我去了哪里，眼前竟是晚春时节，草长莺飞。红衣少年手握线轴，微微牵动纸鸢的线，迎风奔跑，一线纸鸢一线牵，扶摇直上九重烟。

　　司曜将绳线放在我的手心，叮嘱道：“抓紧，我去买吃的。”

　　手中的纸鸢随风翻动，线轴不停地旋转，纸鸢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我握着牵引线，放任纸鸢的离去。

　　我哪有什么闲情雅致放纸鸢，我不过是在等待他动手的那一刻，动手杀我的那一刻。

　　眼前一道红影闪过，司曜竟将纸鸢的牵引线又攥在了手里。他一手纸鸢一手糖画，他将糖画递给我，无奈道：“请你吃糖，嘴里甜，日子就不那么苦了。”

　　我呆呆的拿着糖画，那是一只非常漂亮的九尾小狐狸，晶莹剔透，充满香甜的味道，我的鼻尖微微发酸，撇过头嘲笑道：“哄小孩儿的话，谁信啊。”

　　“小孩儿信啊。”司曜凑过来，盯着我笑道。

　　我感觉心跳漏了一拍，脸颊微微发烫，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半晌，淡淡回道：“哦。”

　　蜜饯般的糖化在舌尖上，我的心渐渐被甜蜜填满。

　　“你知道糖画的含义吗？”司曜突然问道。

　　我吃着糖，不解的眼神看向司曜，他见我不答，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