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离暂住的湖心岛原本是迷迭仙的居所，迷迭仙死后给了叹风华，叹风华走后岛上就只剩应离一个人。

　　因为这座小岛最靠外，所以日常不会有人经过，有些婢女会早晚来做些基本的洒扫，除此之外，这里总是空荡荡的。

　　明明花玉仙境日日夜夜热闹得很，这份热度却从来都传不到岛上。

　　其实说是湖心岛也算不上，上面只是立了一座二层小楼，小小的前后院子，跟朗日庄里元嘉麟居住的连樱树林都有的落星河别苑比起来，这指甲盖大点的地盘充其量就是块礁石。

　　应离回到湖心岛后只休息了一天，起床不多久就有丫鬟匆匆赶来，说尸河界的人已经在凌波阁候着了。

　　尸河界和花玉仙境的关系是三家中最僵的，史峻当年不管是被蒙蔽也好自己冲动也好，都是他带头将花玉仙境第一批的花仙玉奴屠杀得那叫一个干干净净。

　　“都不让人喘口气的。”应离嘟囔一声，将玉梅斩马佩好，踏着水面，凌波登上凌波阁。

　　应离出现在凌波阁的时候所有人都盯着她看。她不喜欢被瞩目的感觉，也许不是不喜欢，只是没适应。

　　应离扫视全场，凌波阁进门就要打赏，每个龟公丫鬟都要塞钱，这是所有馆阁的规矩，也不止花玉仙境一家。

　　眼前这么多尸河界的门人围坐在大堂里，看来尸河界也是相当不差钱了。

　　根据之前打听的消息，尸河界出战百器会的门人最多，金丹期往上的几乎都去了。

　　百器会会给获胜者相应的物资奖励，而且因为是点到为止的比试，所以伤亡率并不会太高，同等级别的资源去别的门派强抢的话说不得要死多少人。

　　之所以用几乎，那是因为除了史晁之外还是有人驻守门派的，这就是门派人多的好处。

　　这个大堂就一个人坐着，其他要么站着要么蹲着，应离这点看人的眼色还是有的，走到坐着的人面前一拱手：“在下应离。”

　　“任飞扬。”

　　应离在说书段子里听过这个人，金丹后期修为，武器是双刀，爹娘是史晁手下，在他年幼的时候执行任务战死了，后来史晁把他收为义子，花玉仙境入侵时期在深山里闭关没有参与，但事后没有任何表示，依然追随着史晁。

　　看来是敌非友，应离也不指望在河海原找到什么靠得住的盟友，杀完人她就离开这个鬼地方，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当然，花玉仙境除外。

　　任飞扬一眼瞥见了应离腰上的玉梅斩马，吹了声口哨。

　　应离微微一笑，拇指轻轻顶开刀鞘，漏出的刀威横扫全场，扑打在任飞扬脸上差点害他连人带椅子摔在地上。

　　不会吹口哨真的是太可惜了，改天一定学学。应离歪着脑袋，只能继续保持轻蔑的笑容：“有何指教？”

　　若是没有这把玉梅斩马，应离就只敢尝试越级战胜史晁，现在拿着这把尚方宝剑，应离甚至有底气去日天。

　　任飞扬扒着桌子勉强支持自己没跌个屁股敦，抬眼瞪着应离像是要用眼神杀死她一样。

　　鉴于在场的门人太多，任飞扬不好太撒泼，抬手抚平衣服上的皱褶，清咳几声：“界尊有请应女侠入界小叙。”

　　“带路。”应离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被差使的任飞扬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咬着牙走在前面。

　　凌波阁内住着的欲仙都躲在二楼偷偷朝下张望，只有管事的欲仙红芍同几个龟公镇在一楼。

　　应离和红芍仙子并不相熟，自群芳馆一面之后应离几乎再没见过她，红芍仙子又向年轻气盛的尸河界门人抛了几个媚眼，秀了几下香肩蛮腰，末了将视线转回应离身上。

　　仙长吩咐过不可干涉应离的任何行动，红芍仙自然乐得作壁上观。

　　转头向红芍仙点了点头示意，应离跟着任飞扬踏出凌波阁。

　　*

　　尸河界其实离花玉仙境非常近，比生死海还要近一些，沿河走了没几条街就到了尸河界的地盘。

　　这一带风景绝胜，尸河界独特的白墙赭瓦连绵不绝，形成了相当宏大的建筑气象。

　　当年落成尸河界的总设计师肯定是个天才。

　　自从想通道理之后，应离已不再纠结为什么尸河界要取尸河界这么难听的名字这种无聊的小问题。

　　任飞扬看上去可能脑子不大好使，气过一阵后就忘了，扭头老跟应离喋喋不休个没完，就是个标准的话痨。

　　应离正巧闲来无事，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两个即将打起来的对头居然还聊上了。

　　史晁面貌是真的平平无奇，一副普通的五十岁中年人的模样，虽然年纪上应离猜测至少小几百了。

　　“赵无极把刀送你了？”一照面，连招呼都不打，史晁上来就问了这个问题。

　　“要还的。”应离不知道他问这个问题的用意，试探自己和赵无极有没有勾结吗？

　　史晁冷哼一声：“不奇怪。”

　　应离没有对这句话做出任何回应，只是沉稳地立在原地，任由自己被尸河界的门人团团围住，半分怯场也无。

　　这就是应离的优势之一，哪怕心里没底气，脸上也不会显示出来，装都要装出业界大佬的模样。

　　大脑飞速运转，为什么史晁会说不奇怪，是赵无极将玉梅斩马借给自己不奇怪，还是赵无极将玉梅斩马借给自己来打史晁不奇怪？

　　常理来看，没有哪个门派会轻易把自己的镇派之宝借出去的吧。

　　就是阔绰如太一府，谁敢打仙灵地脉的注意，那怕不是在找死，连和乾坤门翻脸都不带犹豫的。

　　两家虽然有点纷争，三分河海原的已经是十多年前的旧事了，如今三家局势稳定，为什么史晁会认为借刀之事不奇怪呢？

　　应离挑战三家对外来看不过是个人意气，无论输赢都不是值得门派高层大动干戈的事，哪怕只是借出玉梅斩马都显得有些出格了，为什么会不奇怪呢？

　　难道除了门派格局之外，史晁和赵无极还有别的私怨？

　　应离磨了磨牙齿，自己这打手做得还真是憋屈到家了，两眼一抹黑地踢馆踢到现在。

　　“那么……”侧身、负手、握刀、起势，玉梅斩马半身出鞘，“指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