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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弟俩从超市满载而归，两人手中都提着装得满满当当的购物袋，沉甸甸的，回到家中后累得够呛，但他们心中都感到兴奋，望着那些零食，就像是可以预见周末去游乐园的欢乐场景。

　　周六这天，两人早早便醒来，唐川破天荒不需要唐黛去敲门催促，听到闹钟的铃声便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唐黛买好了早餐，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吃着，见唐川揉着头发坐下来，抓起烧饼就想低头咬，制止道：“先去刷牙！”

　　“哦——”

　　唐川拖长音应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起身往卫生间走去。

　　等他磨磨蹭蹭地收拾好自己，回到餐桌上开始吃早餐时，桌面震动，一声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

　　是唐黛放在桌面上的手机。

　　彼时，唐黛正在卫生间，双手掬了一捧清水洗脸。

　　唐川循声看了眼桌面上震动的手机屏幕，高声道：“唐黛，是你妈的电话！！！”

　　闻言，唐黛下意识蹙起眉头。

　　用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水珠后，她走出去，教训了一句：“没大没小，她不是你妈妈？”

　　她走到阳台，接起电话。

　　“喂，妈，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中年女人的声音。

　　“唐黛，你今天应该不用上班吧？”

　　今天？

　　唐黛心头咯噔一下，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眉心拧了起来，没有立即给出回答，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有什么事吗？”

　　女人沉默了片刻，直接道：“我没什么事，但我最近认识了个人，她说她有个朋友的儿子和你年纪相仿，现在还是单身，也在W市工作，所以妈想让你们这今天见个面认识一下，算是交个朋友，这样你以后在那边遇到什么事也好有个朋友帮忙是不是？”

　　唐黛算是听明白了。

　　她面无表情，毫不客气地道出她的目的：“你就是想让我去相亲吧？”

　　听到女儿说话的态度这么恶劣，女人似乎也有些生气，音量拔高：“没错啊，相亲怎么了？你这动不动就生气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你都二十七岁了，到现在连个男朋友都没谈过，你以前的高中同学，就那个同桌，叫刘什么欣的，人家今年十月份就要办婚礼了你知不知道？！”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唐黛感到莫名其妙，“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我不打算结婚了吗？你也答应过不会催我的……”

　　没等她说完，女人便气急败坏地打断了她。

　　“那是你自己一厢情愿说的话，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你以为你还是小姑娘吗？思想怎么还是那么幼稚？一个女孩子怎么能不结婚？这种话你以前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要是让其他人听见，肯定要笑掉大牙的！”

　　关于是否结婚这个话题，她不止一次与母亲讨论过，但她们从未达成过共识。

　　这个女人，即便她自己的婚姻再不幸，也不允许她的女儿生出孤独终老的念头。

　　熟悉的烦躁漫上心头，唐黛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他们想笑就笑，我身上又不会掉块肉，你也不会，你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做什么？难道他们的看法比我的幸福还重要吗？！”

　　女人呵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结婚为什么不会幸福？如果结婚不幸福的话，那为什么那么多人要结婚？”

　　唐黛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

　　“你……”

　　唐黛打断她的话，质问：“你觉得婚姻带给你幸福了吗？”

　　女人像是被她这个问题噎了一下，静了静，才说道：“我幸福，虽然你爸不是个东西，但我生了你们，我的宝贝女儿和宝贝儿子，你们让我感到很幸福。”

　　唐黛根本不信，冷笑一声，“那只是你体内分泌的激素在作祟，蒙蔽了你的心智！”

　　女人被她的话气到了，隔着电话都能听得出她的声音有些抖：“你、你怎么这么固执？！你说说，你不结婚，不生孩子，以后你老了怎么办？谁来养你？！”

　　唐黛毫不犹豫地说：“我去住养老院！”

　　电话中传来女人拍桌的声音。

　　她怒气冲冲地说：“唐黛！你已经二十七岁了，别说这么幼稚的话！”

　　唐黛知道，她母亲有高血压，她不应该让她情绪这么激动的。

　　但在这件事上，她总觉得，退让就彻底输了。

　　何况她现在情绪也上头，哪怕脑海中片刻闪过一些念头，也来不及捕捉。

　　心头憋着的气汩汩往外冒，唐黛本能地反唇相讥：“这哪里幼稚了？有很多人在养老院也过得很好，只要有钱，我还怕活不下去吗？”

　　“……”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

　　唐黛以为，她母亲是被她堵到没话说了。

　　但下一刻，女人的情绪似乎平复了一些，突然语重心长地说：“女人不结婚，会被人笑话没人要的，你不要总想着我们家庭的情况，这只是特殊情况而已，不是每个人都像你爸一样，这个世界上是有很多好男人的，有很多家庭都很和睦的……”

　　听到她的话，唐黛下意识便想到了张裕元。

　　的确，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家庭都像她的家庭一样糟糕。

　　张裕元这样的人，显然被他的父母教得很好，而且从他和他哥的关系来看，他们家庭的氛围也一定很和谐。

　　唐黛小时候曾幻想过自己能够生活在这样氛围良好的家庭中。

　　但终归只是幻想罢了。

　　她极慢地眨了眨眼，哑声道：“对，这个世界上有好男人，但那太少了，像我这种性格糟糕一无是处的人，凭什么能和他在一起？”

　　女人不满道：“你不许这么说自己！”

　　唐黛坦然地说：“这是事实。”

　　陷入回忆，她神色恍惚了一瞬，缓缓道：“如果不是我讨人嫌的话，当初你们闹离婚的时候，为什么你们两个人都想要争唐川的抚养权？”

　　“……那是因为当时你弟弟还小，你爸照顾不好他的，不是因为我不想要你……”

　　她语气中流露出的犹豫在唐黛看来，就像是心虚。

　　因此女人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况且这样的说辞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

　　唐黛心无波澜，冷淡道：“哦，是吗？”

　　她说话的语调透着诡异的平静，陈述道：“我继承了我爸糟糕的基因，你不也说了我的性格就像我爸一样讨厌吗？你还说，我这样的性格，以后结婚到了婆家，肯定会被老公打的，这些都是你亲口说过的话。”

　　女人明显有些慌乱，紧张地解释：“那……那些话都是我生气的时候乱说的，你怎么能真的放在心上？你应该知道，妈肯定不是这么想的……”

　　唐黛心头刺了刺，冷笑：“我怎么知道？说不定，你生气的时候脱口而出的恰恰好是你的真心话呢？既然你明知道我这样的性格不适合结婚，还找人相亲干嘛？浪费时间？”

　　唐黛此时就像是一只刺猬，将尖锐的一面对准了自己的母亲。

　　她寸步不让的态度令女人刚冒出来的心软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而再再而三被忤逆的怒火：“你！你也知道你的脾气不好，你就不能学着改改？”

　　而母亲说教的口吻也彻底激怒了唐黛。

　　她高声反驳，险些破音：“我不改！”

　　安静几秒，电话中突然传来女人崩溃的哭声。

　　随后，唐黛听到女人带着浓浓哭腔的声音，说：“唐黛，我做什么不是为了你和你弟弟？妈知道你孝顺、听话，读书的时候就专心读书，现在工作了又忙，没时间去交朋友，所以就想让你去和那个男孩子认识认识而已，妈不是非要逼你结婚，你就当去认识一个新朋友，试着和他相处看看，就算发现不适合谈恋爱，但多个朋友以后遇到什么事也有人能帮忙啊，你一个人在离妈那么远的地方打拼，现在还要管着你弟弟，妈每天都很担心的……”

　　母亲的眼泪顷刻间便令唐黛心软了。

　　她收起防御的尖锐盔甲，叹息道：“好了，你别哭了。”

　　女人不听，说说停停，哭得很伤心。

　　唐黛心中隐隐为莫名掀起的争辩而懊悔，叹了口气：“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果不其然，听到她松口，女人渐渐止了哭声。

　　电话中传来吸鼻涕的声音。

　　唐黛想起期待了很久的游乐园之约，不想就此让多日的准备泡汤，商量道：“但是能不能改天？我今天实在没空……”

　　女人疑惑地问：“你今天要上班？”

　　闻言，唐黛表情凝滞，在说实话和说谎之间摇摆了一会儿。

　　但最终，她还是如实道：“……不上。”

　　女人追问：“既然不上班，那你能有什么事？”

　　说实话的话，母亲知道所谓的“有事”不过就是去游乐园，这种“不务正业且浪费钱”的活动，唐黛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得到的肯定是“不许去”、“别去了”、“游乐园有什么好玩的？”、“你都这么大人了”、“实在不行改天再去”之类的回应。

　　她不爱听她用这种口吻否定她决定的事，便没回答，只是说：“……反正是有事，你换个时间吧。”

　　但女人却语气为难地说：“不行啊，人家工作很忙的，只有今天有时间，明天一大早就要非要国外出差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的。”

　　唐黛：“……”

　　她深深吸了口气，才按捺住心中的烦躁。

　　但开口时，语气还是透着一丝不耐：“那你为什么要等到今天才告诉我？”

　　女人无辜道：“我这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太好了吗？当时我是想着告诉你的，但突然就忘了，今天早上睡醒才想起来的，急急忙忙就给你打电话了。”

　　“……”

　　唐黛很想直接把电话挂断，当作自己根本没接通过。

　　女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态度，连忙问：“黛黛，你会去的，对吧？妈都和人家说好了，你要是不去的话，我……”

　　唐黛有些无奈。

　　“去，我去。”

　　“你把地址发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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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并排坐在餐桌旁的两人，唐黛愣住了。

　　她看向张裕元：“你怎么来了？”

　　想到刚才在电话中外泄的情绪，以及她说话的音量，唐黛指尖蜷缩，大脑陷入了一片混乱。

　　张裕元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目光在她泛红的眼眶停留了几秒，而后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到似的，扬唇道：“我在楼下等了一会儿，见你们没下来，给你发消息也没回，还以为你们睡过头了，就想上来看看，还带了早餐。”

　　顺着他示意的方向，唐黛看到了他带来的粥和包点。

　　刚才挂断电话后，她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知道现在已经超过他们约定好的时间了。

　　今天注定是去不了游乐园了，还劳烦他跑一趟，等了那么久。

　　看着少年澄澈干净的瞳眸，唐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张裕元看她几秒，忽然起身绕到她身后，双手搭在她肩膀上，不由分说将她按在座位上。

　　唐黛完全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少年手掌轻轻搭在她肩膀时，掌心的热度便透过衣服的布料传递了过来，略微灼人，烫得她心尖一颤。

　　她浑身僵硬地坐在椅子上，错愕地抬眸看他。

　　张裕元仿佛对她的惊诧浑然不觉，露出无辜的笑容，说：“仰着头和你说话，总觉得怪怪的。”唐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唐黛，低头吃了一大口粥。

　　张裕元淡定自若地问她：“你吃过早餐了吗？”

　　唐黛下意识回答：“我吃过了。”

　　“所以……”

　　沉吟片刻，竟是他主动询问：“你今天没办法去游乐园了，对吗？”

　　他果然都听到了。

　　想到她和母亲争吵时那口不择言、歇斯底里的丑态被他尽数知悉，唐黛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目光闪躲，不敢直视他明亮的瞳眸。

　　她嘴角垂着，眼皮也耷拉着，自暴自弃般，说：“对，我要去相亲，不能去游乐园了，抱歉。”